袁容唇边露出一丝自嘲,“回头是岸,想让我成为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郑学嘴唇阖动,却没发出声音。
“上次在江边,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是昨晚山里的事又让你误会了?”
袁容见他没回应,站起身往外走,却被闷头坐着的人一把拉住手腕:“你到底....想说什么?”
袁容背对他站着,眼里掠过一丝挣扎,出口的话却不带感情:“你是好警察。但,没人会喜欢被强上的滋味。”
郑学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眸颤动,他的手固执攥着袁容,像徒劳攥着什么,却没有任何理由留下他,直到手里的温度抽离,也只能僵坐着。
今天的事,与自己当初做的那些,本质上...并没区别。
小小的等候室里只留下桌上的残羹,和垂着头的男人。
袁容一出等候室就笔直走向卫生间,几乎是整个人跌进了隔间。刚才强压的呕意剧烈翻涌,让他把吃下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他撑着隔板轻轻颤抖,直到又呕出几口清水才缓过点劲。
他闭着眼细细喘息,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袁容起身倚住隔板,才聚起力气接起。
“嗯。”
“袁先生吗?您好,我是市立医院的,您的预约安排在今天下午三点.....”
“谢谢,知道了。”
袁容挂了电话,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攥着手机的手轻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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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立医院产科。
一个男人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淡漠冰冷的样子与四周和乐融融的景象格格不入,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手里紧捏着一张B超单,指尖因为用力近乎泛白。
纸上的影像只能看到很小一团模糊的阴影,男人的眼睛盯着那团阴影许久也未移开。
袁容感觉四肢僵冷,不由仰靠向椅背,更深的冰冷却像是渗进皮肤。他低头掏出烟盒,却只是在手里攥着,几分钟后闭了闭眼,捏扁的烟盒从手里滑出落到地上,他却像没看见般将检查报告折好,起身走向医生办公室。
经验老道的专家盯着检查单看得直皱眉:“你这个宝宝有点危险,太小了。”
袁容没说话,就看专家将单子递了过来:“你看看!三个多月了才这么大一点,他在你肚子里根本没营养。”
“胎息这么弱,要的话得马上吊水加强营养,配合吃药回去养着。”
一直未说话的人终于抬起头。
“抱歉,我不打算要。”
老医生的脸顿住。
“帮我开个人流。”
“哎?这孩子虽然先天不足,现在开始上营养还是能补回来的.....”
“就按我刚说的。”
医生看了他一眼,“你考虑清楚。”
袁容捏着那张检查单的手紧了紧:“嗯。”
“那我帮你安排。....下周二上午,让陪护人一起来。”
“我自己可以。”
“这是医院规定,有人陪着才能做。”
半分钟的沉默。医生像从男人刻板的脸上看出了什么:“找不到人?孩子的另个爸爸呢?”
“不用了。”
医生还想再说话,就见他走了出去,检查单顺势落到地上,皱得变了形。
袁容走出医院,日头正烈,铺天盖地的白光像要将他射穿,一贯沉寂的眼里掠过丝茫然。
手机适时响了起来,对面的男声不容反驳:“来码头。”
码头的仓库里一反常态压抑无声,所有人都分立两侧规矩站着,周扬坐在中间那张椅子上,双眼如潭。
几个人满身伤被反押在地上——正是之前帮孟成守在门外那几个。
仓库的铁门在这时被推开,高瘦的男人从外面进来,黑衣黑裤配着那张清汤寡水的脸。
周扬看到来人,站起身,“你来说,他们怎么处理。”
袁容扫了眼地上的人,没吭声。
周扬得趣地笑了下,冲那几人道:“去问问他,看能不能给你们自己讨条活路。”
周围人都屏息静气,等着袁容开口。
地上那几个倒是硬骨头:“扬哥,事是我们干的,要打要罚你看着处置。”
周扬不动,面色难测。
“——起来。”简短的两字从袁容嘴里蹦出。
地上的人不明所以看着他,袁容面无表情,抬眼对上周扬:“我用他们。”
周扬一愣,上挑的眼里露出一丝意外:“不怕这群狼崽子反咬你?”
“嗯。”
周扬瞥了瞥地上那几人,“你们刚来时我说过什么?”
“.....不准碰毒”
“继续!”周扬一脚踹过去。
“不准...运人。”
每说一声,就伴着脚踢上身体的闷响,那几人咬牙将呻吟忍了下来。
“规矩倒是都知道,不过,你们现在是打算认姓孟的当老大了?”
“扬哥.....我们不敢。”
“我看你们敢的很!”周扬重新坐回椅子上。“码头这边我来的少,以为由着你们混?!”
场子里鸦雀无声。
“我这里不养刁货,以后谁再给我往烂水沟里滚,我废了他。姓孟的出来后不用再回天鹰了。”
周扬的语气轻缓,却眼含凌厉:“记着点,搞自己兄弟也他妈不行。”
他说完站起身,抄起桌上的棒球帽越过众人往外走,临到门边停住:“还有你,袁容。这几个是你要的,后面不服管给我招了麻烦,知道会怎么样?”
没等回应,仓库的铁门轻响,周扬已经一阵风似地出去了。
仓库里的人稍微活动开,袁容跟着往门口走。
“姓袁的!”
身后传来一声,他停了脚步。
“我们可不会感激你,少来这套。”
“嗯。”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那几人看着男人没有任何要反击的意思,直直走了出去。
货船上的厕所里,两人点完货溜进来抽烟。
“你说,那姓袁的多大本事,扬哥还真把孟哥的人分他了。”
“你觉得那几个是省油的灯?”
“押一注,你觉得姓袁的能熬到啥时候?”
“我赌三个月。你哪?”
“我赌...三天就得让他们整滚蛋——”
身后隔间的门松动了下,有人!
那两人转过身去佯装撒尿,就见他们嘴里的人从里面走出来。两人脸色煞白,刚刚的惬意被仓惶取代:“袁...袁哥....”
“没什么事就出去帮忙清货。”
袁容淡淡打断,向甲板走去。
已近六月,时至傍晚,天际悬着一条紫红色的云带,与波光粼粼的江面互相辉映。
江面上的货船伴着汽笛声驶离港口,只剩零星的人散落在岸上。
袁容瞥了眼远处站着吹江风的人。叫梁涛,是孟成手下之一,今天被分到自己手里。
他走上前,“帮我找个房子。”
梁涛头也没回,往嘴里递了支烟:“少命令我。”
“是我拜托你。”
梁涛脸色僵了僵,开口冷笑:“你信得过我?”
“你之前跑货单的,对这方面应该熟。”
“调查我?”
“我信你。”
袁容说得很淡,却让梁涛皱眉,“姓袁的,你干嘛?”
“要你帮我。”这话说得一语双关,让梁涛一时没法接。袁容已经转身下台阶,背后的人开口了:
“什么时候要?”
“今晚。”
天幕沉下来,一轮孤月嵌在深蓝色的空中。
袁容回到家已是夜深,楼道口的灯亮着暖黄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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