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巨大的落地玻璃唏哩哗啦的崩塌下来,刘远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快感。就像吸鸦片,上瘾般的飘飘欲仙。
保安没有来,郭东凯的车先来了。
车喇叭如警铃一般的响起,刘远这才大梦初醒般,丢下还要往上扔的凶器撒腿就跑。可车里的司机更快,如闪电般窜出来三两步便追上把他撂倒,然后就是一顿踹。
这个人刘远不认识,他只觉得对方和电视上所有助纣为虐的保镖或者打手都一个模样,边踹还边恶狠狠的骂:“你他妈不长眼啊,这谁家玻璃你就敢砸!”
刘远逃不开,他只能死命的抱着脑袋。他做不了别的,他觉得自己似乎要死了。
“谁他妈在……我大喜日子找不痛快……”
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了刘远的耳朵,刘远瞬间瞪大眼睛,刚想松开捂着头的手,却在下一秒被人狠狠的踹在了心窝。
疼,撕心裂肺的疼。
刘远不住的倒抽凉气,他听见郭东凯晕熏熏的还在那里骂骂咧咧“谁他妈在我这儿撒野,我就他妈让谁不痛快”,可他无法回答。
他疼得说不出话。
刘远觉着自己这一天都好像是在梦游,感谢郭东凯的一脚,终于把他踹醒了。
时隔多年,孟鹤还对那一天记忆犹新。因为那一天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他最好的兄弟结婚;第二,他的老婆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与这两件事相比,刘远那一点点小插曲根本微不足道,可他却每每在回忆那天时,都会忆起小孩儿哭花的脸。
他庆幸自己因为担心喝高的郭东凯,所以坚持跟着司机一块儿护送新人归爱巢;他庆幸自己因为担心司机下手没轻没重,弄出麻烦,所以才下车去看看;他庆幸他一眼就看出了小孩儿……
“行了!弄出麻烦大家都麻烦!”孟鹤把郭东凯送到司机手里,颇有威严的命令一般,“扶老板进屋。”
司机不敢不从,立刻收手半扛着郭东凯往别墅里带。司机在郭东凯身上摸钥匙的时候,男人还不乐意似的,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谢天娜也从车上下来,似乎想往这边走,孟鹤立刻迎上去:“嫂子,二楼玻璃被那小子砸了,估计是想偷东西还没来得及呢。要不你今天和东凯先住一楼客房,明天早些时候我让人把窗户重新弄。”
谢天娜似乎也不愿往前一步,只远远的望了缩成一团的脏兮兮的所谓小贼两眼,便嫌恶的皱皱眉,道了声“晦气”,转身进了别墅。
孟鹤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快步走过去想把小孩儿扶起来。可刘远像是准备死磕一样,拼命的抱着头,硬是不肯从地上起来。
“刘远,”孟鹤压着声音,有些不忍心道,“起来,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刘远不出声,他甚至都不动。
孟鹤眯起眼睛,半晌,直接弯腰把小孩儿抱了起来。刘远没准备,一下子叫了出来,却又像马上觉察到不行,很快抿紧了嘴唇,任由孟鹤把他轻轻的放到车后座里。
孟鹤也坐了进来,挨着刘远,轻轻拍掉小孩儿身上和头上的土。
刘远哆嗦起来,无声的哭。
司机回来的时候,看见刘远吓了一跳。而当孟鹤言简意赅的吐出“去医院”后,他只能听命行事。
药水抹在伤口处很疼。
片子出来了,骨头没断,器官完好,只是些皮外伤,老天很眷顾他。
黄金周的医院很热闹,他们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总不断的有人从面前匆匆而过,又匆匆折返,或焦急,或担忧,或悲伤,或忐忑。
医院是看世间百态最好的地方。
“何苦呢?”孟鹤幽幽地叹息。
刘远低头望着斑驳的大理石地面,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已经是短短几天内第二个人问他了,对啊,何苦呢。他也不知道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可有时候,行动不受意志控制。它们好像,有自己的意识。
孟鹤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有些为刘远不值:“郭东凯玩儿过的男孩儿没一打也有半打,要个个都跟你似的这么拼命,那还不早血流成河了。”
刘远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我没跟他玩儿。”
孟鹤黑线:“对对对,我没说你不认真,我是说他……”
“我也没当他在玩儿!”刘远终于抬头,望向孟鹤,目光炯炯。
男孩儿的眼神像火焰,跳动的,蕴满力量。就像烟花燃烧殆尽前那抹最绚烂的华彩。
孟鹤微微蹙眉,敛下眸子想了会儿,才抬头对刘远说:“嗯,也许你说的对,其实这种事儿本来外人就是看不清的。我只能和你说,郭东凯再认真,哪怕他全力以赴了,也只能认真到你的两成就不错,你明白么?你俩,不一样。”
刘远看向孟鹤,良久。
眼里火光殆尽,最终,刘远扯出摸虚弱的微笑,声音低低的,哑哑的:“以前没转过来弯儿,现在明白了。”
孟鹤想去擦擦小孩儿的脸,却抹了自己一手黑。他这才注意到,小孩儿的眼圈已经黑得不成样子,不知道是睫毛膏还是眼线,反正通通花得一塌糊涂。
熊猫般的刘远格外可爱,孟鹤忍不住逗弄起来,捏捏对方包子般的脸颊,孟鹤由衷感叹:“你还真像个小姑娘。”
孟鹤的手指很暖,刘远舒服的眯起眼睛,喃喃自语般:“怪事儿,你这么说我我就不想踹你。”
孟鹤还没来及为享受到的特殊待遇欣喜,便接到了丈母娘的电话,让速去市军医大附属医院妇产科,冯心妍要生了。冯妈妈的大嗓门不需要扬音,透过听筒刘远轻易捕捉得一清二楚。于是孟鹤刚放下电话还没出声,刘远便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根本壮得像头牛,催孟鹤赶快奔赴那边。
孟鹤也确实有些心急火燎,于是嘱咐刘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之后,便先行离开了。
刘远在医院走廊一直坐到晚上七点。
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往往这个念头出炉,又被另外的想法驳倒,脑子里就像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打得不可开交。
最后一个小人儿终于占了上风,他把另外一个小人儿狠狠的踩到了脚底下,把胜利的旗帜牢牢的插在了大脑中的高地上。
刘远拿着三块钱买的锋利美工刀走进公园的时候,月色正美。
柳条垂到湖边的大石头上,一刚一柔,相映生辉。
刘远找了块儿石头坐下来,先把左手的袖子挽起来,再用右手慢慢推出刀刃,不锈钢的金属色泽在夜里显得感外冰凉。
刘远颤巍巍的拿着它,用刀背一下下在自己的左手腕比划着。寒冷的战栗从被金属划过的皮肤上传递到神经末梢,刘远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终于,刘远觉得准备得够久了,他可以接受下面的疼痛了,于是他把刀背转成了刀刃,慢慢的,一点点的,贴到自己的手腕……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刘远一抖,手腕上瞬间出现一条极细的血丝。接着,小花鼓清脆的拨弦响彻公园,寂静的夜里,格外欢腾。
刘远无比慌张,就像见不得人的事被撞破一般,他丢下刀,忙在口袋里翻手机,半晌,终于翻了出来。只是手机上跳动的名字,让人意外。
“喂,叶子……临?”刘远本来想叫叶子,可又觉得那样的亲昵太过别扭。
叶子临的声音居然是哽咽的,且叫完“刘远”后,再无下文。
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慢慢膨胀,刘远几乎是半吼着的:“你说话啊!”
寂静,良久。
然后,五月微凉的夜风里,刘远终于听见叶子临哭得近乎变调的呢喃:“怎么办,陆梵自杀了……” 第 30 章 刘远几乎是冲出马路拦的出租车,刺耳的急刹车后司机从窗户探出头来吼“你他妈不要命了”,刘远置若罔闻,他满脑袋里都是叶子临刚刚在电话里的哭声,以及最后一次见到陆梵时,那种好像对方随时会消失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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