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东凯被那目光刺得生疼,他觉得这恨不会持续多久,因为刘远的脾气就是来去都快,从不记仇。可被这样盯得久了,他又开始不确定,因为那恨意太明显,好像能把人贯穿。
往死里揍自己的是刘远,冷漠着说把二胡还你咱俩两清的是刘远,往他头上浇水的是刘远,抱着他哭求他不要结婚的还是刘远。郭东凯被对方的任性和喜怒无常搞得云里雾里,而现在,被刘远这么看着,他才忽然有了某种觉悟——这只是个孩子啊!
刘远不记得他是怎么从郭东凯家出来的,等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电梯里。
失重感让头晕得厉害,刘远靠在电梯壁上,仰头急促的呼吸,金属冰冷的质感透过脊背传递到四肢百骸。他克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上方是半圆形的监视器,刘远傻傻的望着它,身体慢慢滑落,嘴角却扯出抹似有若无的笑。
刘远以前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这么委曲求全,可当这感情真落到自己身上了,他才明白,原来真的可以,毫不犹豫的把所有能贡献的都贡献出去,自尊,原则,统统放弃,只为那么一丁点儿可能的希望。就像无数次和郭东凯吵架后的和好一样,他总怕自己会因为任性而后悔,所以他总尽可能的原谅,再原谅。
可是,他不是圣人,怎么能不恨呢。
就像现在,他已经被那把名为恨意的刀,划得遍体鳞伤。 第 28 章 碰见陆梵是件很偶然的事。
那是距离刘远最后一次去郭东凯家已经一个星期的时候,正值周末,周石约他在火锅店不见不散。过斑马线的时候刘远和一个人擦肩,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那竟然是陆梵。刘远情不自禁的喊出了声儿,男人回头,下一秒把他狠狠的拉到一边,车飞速的擦过,陆梵没好气的捏了他的脸。
“快两年了吧,”陆梵先开的口,“你这小样儿一点都没变。”
那时的他们就站在路边,夕阳透过树木的枝桠,在陆梵文静的脸上留下了斑驳的影。
“我保养的好呗,下次介绍你几款好的面膜。”刘远咧开嘴。他觉着陆梵瘦了,明明只有一米七三的个子,可这会儿看着细长细长的。
“就你爱鼓捣那些东西,也不嫌麻烦。”陆梵摸摸刘远的头发,“比以前还长呢,怎么,准备扎辫子了?”
刘远被陆梵手指上的东西晃了一下,那戒指他认得,刚认识陆梵的时候对方就戴着,说是刚和叶子临好的那一年男人送的。那时候叶子临好像才中考完,成绩不错,家里奖励了他一笔丰厚的所谓“学习储备金”,于是他乐颠颠儿的换成了指环,套住了陆梵。
“你和叶子……”刘远无意去探人隐私,可话就是那么不受控制的出了口。
陆梵顺着刘远的视线也看见了自己的戒指,于是他冲着刘远淡淡微笑:“还挺好的。”
刘远安静的望着,那好像是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又好像还有些其他的什么东西。陆梵总是这样,开心的时候笑着,不开心的时候也笑着,你只能很用心的去分辨他的眼神,才会发现其中微妙的不同。可现在,刘远在对方的眼里读不出讯息了。
那么就是真开心着吧,刘远希望是这样。
深吸口气,刘远抬头对上陆梵的目光:“当初真对不住,我那事儿做的不地道。”
这是刘远的心结,他一度以为没机会消解了。
陆梵弯起眼睛,像好看的月牙儿:“不那样就不是小花鼓了,我本来还想当面致谢呢,可惜一直没再逮到人。”
“我没换手机号的。”刘远想也没想,便说。
陆梵愣了下,随即笑了:“我和他也是,都没换。”
路边的尘土被风高高卷起,又慢慢落地,有行人不慎迷了眼睛,正骂骂咧咧的揉着。
刘远忽然觉得很羡慕:“你俩其实真挺好的,有什么坎儿,一起也就过了。”
陆梵轻轻的动了动嘴角,然后应了声:“嗯。”
这是个意料之外的邂逅,所以刘远并没有准备过多的话题,他把关心的都问完了,便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陆梵似乎看出他的局促,便先说自己还有事,怕要先走了。
刘远顺着台阶和对方告了别,然后看着陆梵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有那么一瞬间,刘远以为男人是真的消失了,就像片叶子,随着风飘到了再也找不到的地方。他情不自禁的拿手机去拨那个很久没翻过的号码,直到那边在一次传来陆梵温润的嗓音,忐忑的心才终于平静下来。
刘远都觉得自己挺可笑,先是患得患失,现在终于发展成了疑神疑鬼。
这年的四月后半旬,一直在下雨。就好像南方的梅雨季转移了过来,天永远都是阴沉沉的,气压低得让人呼吸发闷,街道总是湿的,屋檐不停地滴水。
周石家的周围彻底弥漫上浓浓的乡土气息,哪怕只是从车库到门口,都不免踩上一脚泥。可花圃却真的绚烂了,在细腻而缠绵的春雨里摇曳得丰姿绰约。
“我说你就不能在门口铺上条鹅卵石的小道儿?”刘远撑着伞,一边要注意照顾周石,免得人家少爷被淋到,一边还要跟跳踢踏舞似的鞋一碰地就弹起,免得深陷泥潭。
好容易到了屋檐下,周石终于松了口气,掏钥匙去开门:“所以我最烦这个时候,妈的,穿好衣服好鞋还不够糟践的。”
“那就穿雨衣呗。”刘远把伞立到门口,很快在伞尖接触的地面就聚集起小小的水洼。
周石开门进屋,还不忘回一句:“那也太傻了吧。”
刘远一脸黑线的跟进来,同时把门关好:“拜托,下雨天谁还有工夫看别人,顾自己还顾不过来呢。”
“那是他们别人,待遇能和我一样么,”周石换上居家拖鞋,转过身来冲着刘远抛媚眼,鼻孔都快冲天了,“不是我吹,但凡我往街上一走,甭管是上学小丫头放学小小子还是晨练的大爷扫地的大妈,也甭管是刮风下雨还是打雷闪电,那眼睛都得闪光灯似的往我这儿聚。”
刘远觉得手很痒,貌似有大耳刮子抽人的冲动:“你当你天女下凡哪。”
周石不以为然的低头凑过来:“我不好看么?”
刘远愣住,他看着周石亮晶晶的眸子,忽然忘了要说什么。有些零星的碎片从脑海里闪过,他似乎也曾问过这样的问题——我不漂亮吗?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呢,刘远拼了命的去想,他可以确认这并不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但那些影像和声音却像隔了一面磨砂玻璃,怎么都听不真切,怎么都看不清楚。
“刘远?”周石低低的嗓音把刘远拉回了现实世界,“换鞋进屋啊,想什么呢。”
“啊,没。”刘远慌忙蹲下,低头手忙脚乱的去解鞋带。
周石安静的看着,短短几秒他的眼睛里闪过太多情绪,可最终,男人没发一言。
自那天从郭东凯家回来以后,刘远想了很多种报复计划,有疯狂型的,比如直接把郭东凯弄死,管他用菜刀砍刀还是指甲刀;也有阴损型的,比如把那个女人找出来摊牌索性大家都别想好;更有最白痴的,干脆立刻找个男人拉到郭东凯面前溜溜。
刘远被这些念头撕扯得很辛苦,几乎度日如年。
幸好,有周石。
那家伙就像最称职的哥们儿一样,一有时间,就把自己拉出去,或吃饭,或泡吧,或像今天这样什么都不做,就窝在他那小小的别墅里看DVD。
周石从来不会主动去提郭东凯,可若自己说,那么他就会马上附和。比如那天自己说要杀人,那家伙立刻准备去厨房磨刀,还一个劲儿保证说“放心,时间证人归我了,保准让你的不在场证明万无一失,柯南来了都没辙”。
刘远贪恋这样的感觉,尤其是心力严重透支的时候,那零星的欢乐就好像会放大百倍,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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