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之陨罪书(97)
作案者很有“分寸”,以至于孩子们受的只是轻伤,或者根本没有受伤。这也是当时所有调查都不了了之的原因之一。
“以前那个时代和现在区别太大了,现在的家长,孩子在学校受了丁点儿气,都会为孩子讨回公道。”王叙全接着说,“但以前不一样啊,这种事是天大的‘丑事’,家长愿意报警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多家庭就哑巴吃黄连。就连报警的这四户家庭,没多久都来派出所,给我们说‘算了’。”
柳至秦道:“算了?”
王叙全叹息,“不然能怎么办呢?我们一调查,孩子们被侵犯的事就会曝光,都是女娃娃,哪家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指指点点?而且调查也查不出作案者,你可能不了解我们镇当时的情况,从外头来的老板不少,这些人有的是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小孩子形容不出作案者的长相,有的形容出来了,我们找到人,人家说什么都不认。没有证据,我们只能放人。”
“父母也只能安慰自己——好在孩子没有受重伤。”王叙全直摇头,“我知道,这样的案子如果摆在现在,必然严查严惩,但二十几年前确实办不到。”
柳至秦问:“那据你们了解,作案者是单独行事,还是有组织?”
“我觉得他们那一些老板互相影响吧。”王叙全道:“都是壮年大老爷们儿,没带女人来,就盯着小孩儿,禽兽不如!”
柳至秦目光渐渐沉下去,眸子变得格外深。
王叙全很不自在,下意识别开视线。
柳至秦半天没说话,王叙全终于忍不住了,“还,还有什么事吗?”
“我在想,孩童被侵害的事反复发生,没有一个作案者被抓住,家长即便报警,警方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柳至秦饶有深意地注视王叙全,“那么警方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
王叙全愣了几秒,听懂的一刻冷汗直冒,“我们绝对没有不作为,更不是帮凶,真是受到客观条件限制,破不了案!”
柳至秦又看了王叙全一会儿,话题一转,“只有女童被侵害吗?有没有男孩被侵害?”
王叙全一脸震惊,“男孩会被……”
他的惊讶很真实,不像假装。柳至秦说:“所以在你的印象里,只有女童被侵害?”
“对。有几家不肯来报警,也不肯提供线索。”王叙全说:“我和几个同事还专门去过他们家,他们说不想孩子再次被伤害,叫我们今后别再问。”
柳至秦直接问:“那余俊呢,你对他还有没有印象?”
“我知道他妈。”王叙全说:“她妈给人当情妇,闹到了派出所。余俊小时候也着实可怜。”
就在柳至秦对王叙全进行问询时,花崇得到了与余俊同学萧欢有关的消息。
萧家是第一批从寰桥镇迁到谦城的镇民,但是搬到谦城三年之后,萧父萧母辞掉工作,带着萧欢搬到东南方向的鑫城。
五年前,萧欢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
第54章 孽爱(12)
鑫城,夕阳的余晖洒在一条狭窄的巷道里,像从哪家哪户随手泼出来的脏水。
这里是鑫城的老城区,人流密集,房屋挤在一起,墙体上全是斑驳的痕迹。
萧欢去世前,就和父母一道住在其中一套两室一厅里。
老居民楼里只有少数几家安上了防盗门,其余都是铁栏门和木门的“标配”。花崇敲响5-4的铁栏门,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问:“谁啊?”
花崇还没来得及回答,木门就打开了,一股浓郁的香烛气迎面扑来。
头发花白的妇人扶着门,眼神警惕又茫然,“你找谁?”
花崇出示证件,妇人惊讶道:“你,你是警察?”
“可以让我进去坐坐吗?”花崇问。
妇人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将铁栏门打开,找不到给客人穿的拖鞋,又没有一次性鞋套,只好局促地说:“你们就这么进来吧。”
花崇走在前面,岳越在后面关上门。进门之后,香烛的味道更浓了,花崇视线一转,发现客厅的一角有一个佛龛,上面摆着一张黑白照,一旁是正在燃烧的香烛。
“你们是因为欢欢来的吗?”妇人眼中悲痛,眼眶已经轻微泛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花崇走到佛龛旁,注视着照片里的人。
萧欢自杀时才23岁,正是从学校走入社会的年纪。
但遗照上,他双目无神,瘦得几乎脱了相。
即便只是一个定格的瞬间,花崇仍然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绝望和痛苦。
鑫城警方提供的信息显示,萧欢高中毕业后,考入鑫城翻译学院。这是所专科学校,萧欢成绩一直不怎么好。
毕业之后,萧欢没有找到工作,和父亲萧自强、母亲韩娟住在一起,一年之后从12楼跳下来,当场死亡。
萧欢留有遗书,现场痕迹排除他杀。
警方在萧家发现了部分治疗抑郁的药物,根据遗书和萧自强、韩娟的证词,判断萧欢为抑郁症自杀。
但他为什么会患上抑郁症,警方却没有查明原因。
遗书上只有一行字——爸,妈,我对不起你们。
萧自强和韩娟悲伤过度,只说萧欢从小就内向,心里藏着事,年纪越大越不爱与人交往,没有找到工作加重了心理负担。
由于萧欢是从家里的窗户跳下去,处理好后事之后,萧自强和韩娟搬到了现在的住处。
花崇转过身,面向老来丧子的妇人,“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知道,萧欢当年在寰桥镇经历了什么。”
闻言,韩娟猛地一退,撞到了后面的凳子。
花崇连忙将她扶住。
“寰桥镇……”韩娟梦呓般低喃,“欢欢,欢欢。”
“你先坐下。”花崇等了片刻才道:“寰桥镇整体搬迁之后,你们只在谦城生活了不到三年。据我所知,规划小组给你和你的丈夫都安排了厂里的工作,生活不用犯愁。但你们宁愿辞去工作,搬到鑫城,在工地上忙碌。”
花崇认真地看着韩娟的眼睛,“是因为想让萧欢离开当时的环境吗?”
“你们……”韩娟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们知道那件事?怎么可能?”
事实上,花崇并不确定萧欢童年时也被侵犯过,寰桥镇派出所也没有接到任何一桩男童被侵犯的报案。
但将班长钱松回忆起的细节,以及萧家搬离谦城、萧欢患抑郁症自杀等一系列经历串起来,无法不让人猜测,萧欢就是那个和余俊一同被侵犯的男童。
花崇郑重道:“我正是为那件事而来。”
韩娟瞠目结舌,双手不断颤抖。
花崇说:“现在我们正在调查当年发生在寰桥镇的事,你愿意告诉我你知道的细节吗?”
韩娟低头抹泪,“欢欢已经不在了,我再说什么,都不再有意义。”
须臾,花崇说:“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果方便,就回答我。实在不想回答,你可以保持沉默。”
韩娟点点头。
“这个孩子你认识吗?”花崇拿出从钱松处得来的小学毕业照,指着余俊道:“我听说,他和萧欢关系不错。”
韩娟颤抖着拿起照片,视线却落在前排的萧欢上。
一个母亲正凝视着逝去的儿子。
岳越想提醒韩娟,花崇却抬手阻止。
韩娟嗓音渐渐哽咽,“我记得这个孩子,他出了什么事吗?”
花崇微蹙起眉。
余俊念高中时曾经告诉应飞,自己被侵犯时,身边还有一个同学,是同学的家长救了他们,就连他的伤,也是由同学家长处理。
那么假如萧欢就是那位同学,韩娟在被问及余俊时,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难道萧欢并不是余俊所提到的同学?
这几日特别行动队已经核实了余俊班上所有学生的信息,他们都不是余俊提到的同学。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萧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