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之陨罪书(61)
“本来只是一起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故,但是在赵田军住院期间,家长们不断向学校反映,认为赵田军作为老师,极不负责,他们不放心将自己的孩子放在赵田军班上。”柳至秦说:“有家长指出,赵田军在31岁时离婚,之后经常出入发廊,这个发廊指的是卖yin场所,也有家长说,赵田军离婚正是因为私生活不检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老师。”
花崇说:“校方大概也没有想到,一场出现意外的秋游,会牵连出这么多事。”
“嗯。”柳至秦点头,显示屏上出现赵田军被解雇时的照片,“这件事持续发酵,后来有往届的学生和家长站出来指责赵田军歧视差生,在班级里安插眼线,搞‘内奸’那一套,还有说赵田军暗示学生要礼物,不给礼物就冷暴力,最后,他的教学能力也被认为非常低下。在群情激奋之下,永年小学做出来了解雇赵田军的决定。赵田军不仅没有得到赔偿,还失去了工作,离开永年小学之后,他再未当过老师。”
花崇眯眼看着显示屏,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记得王馨馨的证词吗?她在‘蹲’徐与帆期间,看到了一个脚有些跛的可疑男子。”
“嗯。”柳至秦道:“赵田军的身高也和王馨馨看到的人相似。”
花崇点头,“下一个。”
柳至秦点开另一个资料夹,“曾秋力,36岁,曾经在川明市六中任教,带初一和初二的美术课。他出事倒是和学生没有什么关系,五年前的2月10日,他晚上回家途中遇到劫匪攻击一位白领,他前去阻止,被捅了三刀。治疗产生大量费用,曾秋力难以支付,被救的白领也拿不出这笔钱。六中最初将曾秋力的事迹在校内宣传,号召师生踊跃捐款,还计划为曾秋力申请见义勇为。然而捐款刚一开始,事情就出现了‘反转’。”
站在客观的角度,所谓的“反转”其实和曾秋力为救白领而受伤没有关系,却因为他救人的行为被扒出来,最终成为他身上洗不掉的污点。
部分学生拒绝捐款,爆出曾秋力长期对长相出众的男生图谋不轨。这立即引起校方重视。
曾秋力在受伤之前,住在学校的宿舍,校方在其宿舍找到大量同性视频和luo 露图片。
“曾秋力是同性恋”、“曾秋力恋童”几乎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六中,不久连周围几所学校的学生也开始议论曾秋力。
校方终止了捐款,一时间不管是现实中还是网络上,人们给与曾秋力的不再是赞美,而是唾弃与诅咒。
如今在川明市的地方论坛上,还能看到五年前的那场“反转”。
“这种禽兽居然也可以当老师?还要给他捐款?六中是什么垃圾学校?”
“开除!必须开除!决不能让同性恋当老师!”
“这种人见义勇为一百次也是垃圾!初中孩子那么小,受到伤害也不会主动告诉家长。把这种老师留在学校,我们当家长的怎么安心?”
花崇看到末尾,低声道:“曾秋力被校方劝退,失去继续担任教师的资格。”
“另外还有一个人,但就性别来说,不太符合侧写。”柳至秦道:“是位女老师,而王馨馨说看到的是个男人。”
花崇想了想,“有差错也说不定,先了解完再说。”
刘冰云,39岁,曾在川明市花园小学任教,英语老师,在学校以性格泼辣著称。
八年前,刘冰云班上一学生因为数学考试作弊,被数学老师批评,并罚站。该学生在罚站中途低血糖晕倒,头部撞击造成轻度脑震荡。家长来学校评理,与数学老师发生纠纷,刘冰云作为班主任上前阻止,被暴怒的家长用刀划伤脸部。
家长被拘留,而刘冰云面对的是一条斜贯脸部的狰狞伤口。
在商讨赔偿期间,“刘冰云大学给人当情妇”在校园里疯传。
家长们拒绝让刘冰云教导自己的孩子,认为其给人当情妇是巨大的道德污点,不配成为教师,这样的教师只会教坏孩子。
刘冰云住院期间产生的费用由校方承担,出院之后,她接到的是校方的解雇通知。而那时,她脸上的疤仍旧狰狞,和赵田军、曾秋力一样,她再不可能吃教师这碗饭。
“他们都是大众视野中的失德教师,专业能力在合格线以上,但因为道德上存在或者并不存在的问题,被推入了最困窘的境地。”柳至秦道:“完美教师的反面,正是我们要重点排查的对象。”
案件出现曙光,特别行动队和川明市刑侦支队又坐在一起开了一次会。
袁铁对花崇提出的想法嗤之以鼻,神情极为不屑,“剑走偏锋也不是你们这种走法。我说花队,你真的在基层办过案子吗?你了解基层案子的规律吗?受害人、失踪者都是教师,其中一人品德有问题,那就该从这问题下手去查,你却说凶手也是教师。可能吗?老师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说着,袁铁傲慢地摆手,“你根本不了解我们川明市的现状,也没有根据线索做判断,我不是给你泼冷水,你这就叫异想天开!你们特别行动队的案例,不会都是从侦探小说上下载的吧?”
此话一出,大半个办公室都笑起来。
专案组的成员多是袁铁的属下,案子迟迟破不了,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而关键时刻局里请来了特别行动队,不甘心的自然不止袁铁。只是碍着正支队长和副局的面子,没人好当着特别行动队的面表露不满,合作排查该做的还是得做。
但目前尸体已经出现,经过昨天那一通舆论发酵,以袁铁为首,大家都觉得破案在望,以为花崇会在会议上提出与自己相似的观点,哪知花崇初步锁定的排查对象却与他们想到的大相径庭。
袁铁一发难,其他人便不再掩饰。
花崇还算心平气和,一旁的海梓、岳越却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经手的案子难道还比川明市的刑警少?那些极端血腥的现场、诡异到完全无法理解的动机,他们见过,在座的川明警察却不一定见过。
会议不欢而散,袁铁执意要追查王雨霞污点这条线,花崇则给特别行动队众人布置好了任务。
距离建山职高约2公里远,有一片老居民区,没有物管,房子修得非常密集。刚下过一场雨,楼与楼之间的空坝上全是冒着下水道气息的污水。
花崇站在一栋单元楼下面,抬头看了看,墙面乌青,有许多墨色的污迹,像一个在年岁里站立了太久,终于要倒下去的老人。
柳至秦说:“走吧,上去看看。”
铁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个丑陋而阴沉的女人站在门口。她的身后传来阵阵恶臭。
刘冰云嗓音沙哑,像是感冒了,“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早前岳越在刘冰云供职过的花园小学了解到,刘冰云这九年过得比较糟糕,她本来是位相貌出众的老师,破相加上失去工作让她与社会越来越格格不入。
但“糟糕”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而展现在当事人身上,就是没有希望的死气沉沉。
房子一室一厅,桌上地上扔着发酸发臭的食物,好几只苍蝇在房间里嗡嗡乱飞。
“你们是来还我公道的吗?”刘冰云眼中已经没有泼辣,说话时语气几乎没有起伏,但这让人想到的不是平静,而是死水。
柳至秦走向厨房,快速扫了一圈。
冰箱是老式单开门,打开就是食物腐烂的臭气。灶台上满是油污,角落一个水桶里有一只死去的蟑螂。
“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学生的事,但你们看看我的遭遇?”刘冰云干哑地笑起来,“学生恨我,家长恨我,同事也不帮我。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我一定不会当老师。他们……这个社会不会允许老师犯错的。”
花崇提到两起命案,刘冰云摇摇头,“你们认为我也会被杀死吗?因为我是个犯了错的老师?那就来吧,我巴不得谁来杀死我。”
“凶手有车,有存放尸体的冰柜,刘冰云没有这个条件。”从刘冰云家离开后,柳至秦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阳台上的女人视线相对,“除此之外,她的精神状态有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