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之陨罪书(217)
是谁将她叫出去?
她是去赴什么约?
柳至秦朝许小周抬了眉,“‘野生’那边有什么消息?”
“老板联系上了,这人是个探险爱好者,隔三差五就往原始森林啊戈壁荒漠啊之类的无人区跑,要么就是将所有通讯工具都放着,去偏远的乡村寨子住好几月,说是为了激发创作的灵感。”许小周边说边打开电脑,将老板景云的照片投映在幕布上,是个很英俊且有些野性的男人。
花崇无端想到了奶茶店的老板。
这两人的长相在普通人里都算上等水平,但显露出来的气质各不相同,一边和煦温柔,一边有种原始的力量感。
但也许是短时间内忽然接触到这两个人,他下意识就将他们联系到了一起。
这点分神让花崇皱了下眉,忽又想到,其实下午在“海山茶”时,他就隐约察觉到一种轻微的矛盾感,抓不住,像用力去抓溪水里的泥鳅,人家滋溜一下就跑没了。
现在看到景云,才明确那种矛盾感是怎么回事。
景云的气质作为“野生”工艺店的老板,是合适的,就像伸手去捋一截丝绒,中间没有突然拱出来的部分,很顺畅地一下子就捋完了。而围裙男子作为“海山茶”的老板就不是这种感觉,他太平和了,平和得近乎虚假,在那一店的热闹中显得不那么自洽。
花崇捏了下眉心,心想自己可能太紧绷了。他向来极其擅长观察人,有非常敏锐的嗅觉。但是这么突然去怀疑一个奶茶店的老板,着实说不过去。
还是因为这一系列的案子太磨人,神秘人在其中穿针引线,穿的是错误的针,引的是矛盾的线,以至于呈现在警方面前的是纷繁的线索,单是将线头理清楚就已经很困难。
柳至秦问:“人回来了吗?”
“还没,在西部玉石寨。”许小周说:“我这边详细查了他的背景,他这店给凶手供了木料是事实,但他本人和案子有关的可能性不大。他家在东北,当地富商,他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以前参加极限运动,大学都没读,和家中关系半断绝。”
柳至秦说:“那他经营‘野生’的资金从哪里来?”
这个店烧钱,探险更是烧钱。
“他炒股,炒基金。”许小周说:“但不是他自己炒,他请了人帮忙打理。而且和他断绝关系的是父母,他哥经常支援他。”
柳至秦想了下,“不管是去无人区探险,还是放弃通讯设备住进偏远村落,这其实都是他自己的说法,能够核实吗?”
“这……”许小周说:“有机票之类的大交通证据。”
柳至秦摇头,“不够,他完全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回来。”
许小周说:“但是……”
“等一下。”花崇突然打断,看向柳至秦,“你状态不对。”
柳至秦愣了下,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
“不止是你,我也不对。我们被线索网住了。”花崇深呼吸,站了起来,“两起半截女尸案,第一起没有线索,第二起虽然有线索,但现在还没有找到突破口,最有动机的两个人,韩炯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康生坚决否认,而加上方龙岛上的失踪案,神秘人的阴影无处不在,所以我们可能掉入了一个极端。”
柳至秦蹙眉想了会儿,“你是说,我钻牛角尖了?”
花崇点头,“我也一样,情绪紧绷导致看谁谁可疑,又因为重视这种经验,或者说感觉,就非要往里钻,但你试着跳出来再看,刚才的怀疑是有依据的吗?”
柳至秦下意识道:“当然……”
可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就打住了。
当初怀疑景云绝对有道理,易茗案最关键的线索就是尸体截面上的木屑,海梓和裴情根据木屑找到了“野生”工艺馆,不管是以什么方式得到木料,不管凶手和分尸者是不是同一人,至少分尸者和“野生”有联系。
而当时景云不知所踪,疑点不小。
如今许小周已经把景云的背景查清楚了,而易茗的成长环境也一目了然,景云确实没有任何动机杀害易茗。
想明白这一点,柳至秦很快冷静下来,“行,我调整一下,小周继续说。”
“我和孟队带人核实客户,最初重点核查的那批人,比如木艺师,都没有疑点,但后来我们得到另一条线索,使用这种木料的还有不少画家。”许小周说:“他们的需求量很小,将加工木料买了制作成画框,有的是集中起来统一购买,这些人我们还没有核实完,你们就回来了。易茗不是喜欢画画吗?我觉得已经联系起来了。”
第118章 神眼(34)
易茗因为幼时在易隆处受到的影响,所以对画画有浓厚的兴趣,而“野生”工艺店的客户中有擅长画画的人,且制作画框大概率会使用到家用锯子。
联想到易茗被摆放在星月巷时所呈现出的残酷艺术感,花崇当即拍板,详查这群客户。
庄奖开着一个美术交流中心。
这地方名字取得大,但其实上只是一个小型美术机构,一方面接收不知名画家寄卖,并从中抽成,一方面办绘画培训班,接收水平不等的学员——基本都是孩子。
许小周找过去时,他正在向一个中年客户介绍店中的作品,吹得天花乱坠。
完全没有名气的就说是潜力新人的作品,大师来看过都说前途无量,买回去肯定升值,这年头买画除了欣赏不就为了投资吗,买个升值空间大的,将来也赚得多嘛;
有一丁点儿名气的就说是名家大作,市面上哪里都买不到这个价位的,他这儿能卖这么便宜,完全是因为他和画家本人有私交。
客户只是个外行,对艺术什么的一窍不通,买画的目的很简单,拿回去装修即将开业的网红风格餐厅。被庄奖忽悠得晕头转向,不仅买了三幅画回去,还说要送孩子来学画画。
庄奖搓着手,笑逐颜开。
许小周看得有些无语。
他这阵子都在追“野生”这条线,这儿的画大多是临摹,还有一些是学生作品,艺术价值很低。但庄奖这个当老板的会吹,生意竟然还不错。
得知来人是警察,庄奖吓一跳,手不搓了,嘴皮子也不利索了,紧张道:“警,警察啊?出什么事儿了吗这是?我这小本经营啊,从来没干过违规违法的事!”
许小周一看庄奖那躲闪的样子,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这个干瘦的男子必然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不至于这么畏惧警察。
“你哆嗦什么?”许小周问。
庄奖立马将背挺直,但还是哆嗦,“没,没哆嗦啊。”
这时有一群家长牵着小孩经过,投来探寻的目光——绘画中班下课了,再过一会儿其他班的学生也会出来。
庄奖平时最注意维护自己和机构的形象,生怕爆出什么负面事件影响自己赚钱,连忙将许小周带到旁边一间空着的房间,擦了擦汗,尴尬地笑着:“外面家长多,你知道家长最容易胡思乱想,您有什么问题就在这儿问我吧。”
许小周观察了庄奖一会儿,在心中考量一番,觉得对方虽然是“野生”的客户,且是美术从业者,但不符合犯罪侧写。
就刚才那一会儿,就能看出庄奖热衷赚钱,掉进钱眼子了,得志不得志另说,总之庄奖活得挺有生气,也有奔头,人忙着生意,哪里有功夫去琢磨杀人分尸这种事?
而侧写里的嫌疑人,是个自认为才华横溢,却始终无人欣赏的人,他痛苦于自己的心血得不到肯定,付出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他觉得自己为艺术奉献了一切,艺术给与他的却是清贫——或许并不是物质上的清贫,而是精神上没有赞誉。长久的苦闷令他心理负担越来越沉重,最终导致变态。
这是花崇在开会时梳理出来的,许小周很是赞同。
“你去‘野生’工艺店买过加工木料吧?”许小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