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回了衙门销假,心中虽还略有担心,但慕文兄既是平安归来,想来应没什么大事。但很快,展昭就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裴慕文入室杀人?这怎么可能?”
包公听展昭说过裴家庄的义事,也觉得事有蹊跷,但苦主带着人证前来告状,虽说言辞闪烁,偶有隐瞒,但恐怕杀人之事是真的。
“展护卫与那裴慕文有旧,此案你还是莫要参与了。”包公办案向来铁面无私,他认同展昭的人品,绝不是因公废私之人,但同样他也不希望展护卫因此公私两难。
可裴慕文是他的知己好友,展昭焉能坐视不管,不多半日,他就得知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却原来裴慕文去安邑府赈灾放济之时,认识了一位姑娘,这姑娘名叫石玉奴,十二岁卖身葬父入石家做了婢女,十七岁嫁给石家二子。然而两个月不到,石家老二就因急病去世。
石玉奴寡居三年,本是男未婚女未嫁的事,可裴家看不中石玉奴的出身,坚决不许裴慕文同这样的姑娘接触。
“可就是这般,也不至于杀人啊?”白玉堂看着面前借酒浇愁的展昭,颇有些不解道,“不过说起来,他这般年纪,居然还未娶亲啊?”
“恩,慕文兄眼界高,寻常女子从不放在眼中。”
黎望:……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喝茶吧,仁和店的一品碧螺春当真是非常不错。不过说起来,他们三个好像一个都没有婚配的样子,听上去好像有点可怜。
展昭说完,眉头又是紧缩:“如此这般,确实不至于杀人。可那石姑娘在石家颇受苛待,石家近些年也是家道中落,那石家老大更是好赌成性,因无钱还赌债,他竟哄骗石姑娘签了满翠楼的卖身契,逼良为娼……”
五爷顿时听得火气:“这等恶徒,杀得好!”
展昭却并不赞同这等过激行为,那石家老大夫妇固然可恶,那也有律法惩治,一言不合就动手把人杀了,慕文兄可真是给他出了好大一个难题。
“这恶人逼良为娼,杀就杀了,竟还有脸告到开封府?依五爷看,那什么放赌、抓人去青楼的熊二,为父不慈的石老头也该一刀杀了!”白玉堂在江湖上的传闻,本就是亦正亦邪,这话也确实像他会说的话。
“你这样,置律法于何地!”
“律法哪有痛快要紧,如今我倒挺佩服这裴慕文了,心爱的女子受人欺辱,若是这都不上前,他也枉称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了。”
展昭听得额头青筋都突突突,便问在场的另一个人:“黎兄,你也这么觉得吗?”
然后,默默喝茶的黎望就对上了两双亮堂堂的大眼睛。
“觉得什么?”
“当然是你对裴慕文杀人的看法了!你是站展昭,还是站五爷我?”
咋地,他就不能站中间吗?
黎望没好气地开口:“你都说他是杀人了,小生能有什么看法?所谓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上的械斗朝廷不会管,但石家并非江湖人,他怒气当头杀人,作为裴家庄的新任庄主,他自己应很清楚自己犯了什么错。”
五爷却觉得不对,江湖侠客若不快意恩仇,那还当个哪门子的侠士啊,不如回家做生意算了。
“就像当初颜生并未杀人却认下杀人罪名,你也没急着为了朋友劫狱杀人,便是因五爷你知道那柳家并非武林中人,以官府行事最为便宜,是不是?”
这话说得实在动听,白玉堂有了台阶,倒也没倔着,只道:“那不是因为颜生他是个要应试的举子嘛,若是五爷擅自动作,怕误了他前程。”
“那石姑娘呢?她也不是江湖人。”黎望虽拜江湖人为师,却从未行走江湖,也不大理解江湖上的规矩,这裴慕文杀人自己是爽了,但当着心仪的姑娘杀人,也是挺任性的。
五爷自知讲话说不过黎知常,便道:“反正现在杀都杀了,讲这些没用的话做什么,裴慕文也该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杀的人自己认,竟派自己的侍从马雄来顶罪,还被包大人当堂戳穿,真是好大一个没脸。”
展昭:“……我记得你方才,还替慕文兄说话来着。”
“一码事归一码,反正若是五爷觉得问心无愧,杀人也自去衙门投案,包大人公正严明,绝不至是那糊涂乱判的狗官。若是告到其他地方还要担心,但开封府的名声,谁人不知,裴慕文若真是个聪明人,就该自动上门投案才是。”
白玉堂说完,却见黎知常和展昭都一脸惊叹地看着他,看得他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道:“五爷脸上,开出花来了?”
黎望摇头,只道:“花是没有,只是什么时候,五爷你竟成了包公的拥簇?”听听这彩虹屁,一套连一套啊。
作者有话要说: 黎汪汪:愤青白五竟是遵纪守法好百姓?!【惊叹.jpg】
第33章 横生
“黎知常,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白玉堂气得站了起来,他难道就不能夸赞别人吗。
黎望当即否认,端的是一脸严肃模样:“听着呢听着呢,五爷此言有理,是那裴慕文不及五爷你觉悟高。”
两人插科打诨,展昭也被冲淡了几分忧思,就像白玉堂所说,包大人断案向来公正严明,绝不会有所偏颇,慕文兄若真是因护佑他人杀人,应罪不至死。
五爷听着这话,细细品了品,却觉得滋味走偏:“你这话听着像夸人,怎么感觉起来阴阳怪气的?”
没有,他真的是这么觉得的,黎望直想喊冤。
那裴慕文他就见过一面,印象中只觉得冷峻难以接近,就连裴老庄主与之对话时,都带着很强的距离感,一看就是那种很执拗自持的人。
“算了,五爷气量大不同你计较,权当你是夸人了。”白玉堂又坐了下来,见展昭一脸愁眉不展,便道,“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做啊,当真顺了包大人的好意,什么都不管吗?”
展昭摇了摇头,道:“裴家庄于我有重恩,若此事我袖手旁观,那我之后还有何脸面去见裴老庄主。”
“那不就成了,与其在这里担心这担心那,不如立刻出发去找人,你可是御猫展昭,这名头一日不去,五爷不许你这么颓唐!”白玉堂的鼓励,永远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
展昭闻言,当即大受震撼,提着剑说了句多谢,竟直接从窗户离开了。
白五爷见此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眉宇间尽是舒展:“那裴慕文有展昭这么个朋友,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这话从五爷你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滋味有几分怪啊。”
“哪里怪了。”白玉堂却觉得自己的逻辑很清晰,“我是很想同他较个高下,可展昭的人品五爷却也是认同的,再说此事那裴慕文也没做错什么,我相信包大人的判决。”
黎望见五爷一脸轻松模样,显然对方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此才能这般理性地劝人:“五爷你不会以为包大人会看在那裴慕文是为了救那石姑娘出火海,判他无罪释放吧?”
“难道不是吗?”白玉堂一脸诧异道。
黎望扶额:“你看展昭忧愁的样子就知道了,即便死罪可免,蹲大牢却是跑不了的。”
“为何如此?那石家夫妇骗人入那腌臜之地,逼良为娼,实数该死,裴慕文杀他们,难道不是他们罪有应得吗?”白玉堂的想法,就是典型江湖人的思想了。
“是罪有应得,但裴慕文他又不是公门中人,裴家庄说穿了还是江湖势力,侠以武犯禁,若谁都能为了公义出手杀人,那还要官差捕快衙门做什么?找江湖人主持公道不就好了?”
话……好像是那么个意思,可白五爷却听得直皱眉:“不对,杀该杀之人,乃我辈侠义之道,此次若不是裴慕文及时赶到,那石姑娘还不知会如何呢。”
“你怎么不说话了?”五爷还想同人辩上一辩呢。
黎望抱胸抬头,道:“五爷心中自有一番逻辑,此时我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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