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方棋故意拿手挡,在手臂上留了清晰的伤痕,继续闹到校领导面前,直到方慧被警告要剥夺她的监护权。
她“母凭子贵”的计划不能出任何岔子,就算恨得要死,也不能真的把方棋逼走,那次警告让方棋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
只是家里安生了,学校里没安生。
他给自己“维权”的做法被周冥大肆夸赞,不仅是这一件事,还有很多不值一提的小事,周冥都会夸奖或是给他鼓励。
他遇上有人找茬,周冥也会无条件地站在他这边,替他说话。
那种无条件不是不分对错,而是不问对错,他连狡辩的机会都不留给其他人。
这看起来是件好事,但是久而久之,这种“不问是非”的做法在其他不知情的人眼里,成了周冥对他的故意偏袒,让其他人更疏远他了。
疏远不疏远无所谓,周冥的做法也没让方棋感觉到“偏袒”,反而更加警惕,但他面上除了冷淡,怀疑什么的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后来周冥或许是时间不多了,又或许是觉得自己做得已经足够了,开始展露出他深藏的目的。
他脸上开始出现病态,尤其是几次单独叫方棋去办公室的时候,他平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垂散下来,提神的眼镜也摘了下来,看起来差不多是病入膏肓了。
他的暗示过于明显,所以方棋问了。
周冥跟他说他患上了尿毒症,一直没找到肾源,他已经坚持不了正常上课了,很快就会辞职回家修养。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方棋,眼含某种期待。
方棋那会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没有给出回应,从办公室离开之后,方棋去了一趟医院,去找了当时给他诊断脑震荡的医生,不出意外的得知,周冥当时还给他查了血。
他和周冥的血型是一样的。
或许是走投无路,或许是被死亡的恐惧冲昏了头,周冥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
因为他无父无母,没人管没人在乎。
因为他看起来很容易被哄骗。
但周冥失望了。
不管他怎么暗示怎么痛苦,方棋始终无动于衷,对他的病情连句关心都没有。
离职之前的最后一节课,周冥已经开始发肿的眼睛阴恻恻地盯在方棋脸上,暗沉的表情让教室里的学生噤若寒蝉,一场告别几乎无声无息。
又过了几个月……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周冥出事了,在学校门口出了车祸。
他一个已经离职的医生突然死在了学校门口。
据说他死的时候眼窝凹陷,面部浮肿,脸色蜡黄,没了半点活人气儿,就跟死了很久的僵尸似的。
方棋在梦里再次目睹了他死去的场景,他原本是坐在车里,却莫名其妙地下了车。
那时候是冬天,他站在自己的车前,在一片冰天雪地里,他的车阻碍了别人的视线,在一辆车开过来时,他毫无征兆地冲了出去,直接被撞飞了出去,身体落地,又被另一辆来不及刹车的车轮从他头上碾了过去。
白茫茫的雪地里血色四溅。
周冥死后,他的死被定义为受不了病痛折磨选择了自己结束生命。
还死在了他奋斗一生的学校门口。
但在周冥死亡的场景里,让方棋注意到的不是周冥的尸体,而是周冥走下来的那辆车。
那辆车在后视镜上绑了一条明黄色的丝带,看着就很奇怪,所以方棋印象深刻。
更令他印象深刻的,是那辆车从他面前擦过的场景。
他记起这件事的同时,梦里的场景跟着变换,同样是在冰天雪地里,在他低着头踏上马路时,早就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冲着他疾驰而来,车窗后是周冥怨毒而扭曲的脸。
这不是方棋的视角,但让他看清了更多的东西。
方棋记得当时自己避过这一劫,是因为迎面掀起了一阵大风,冬天的风本就凛冽,那阵风大得仿佛要将人的脸生生割破,逼得人不得不后退了两步,就是那个时候,方棋看到了那根黄丝带从自己的眼前擦过。
但梦里却不是。
梦里依然有狂风,但那阵风不是凭空起的,风起仅限他周围一米的范围,起风的同时,有一道白影扑向了他,明明根本碰不到他,依旧徒劳地挡在了他面前。
莫名的,那道白影护住他的动作,和之前餐厅外某人护住他的动作重叠。
方棋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维持着他被拖入梦境的姿势,发了好长时间的呆。
……
第065章 考试
雪地里刮起了那阵风又挡在了他面前的人是谁?
这是方棋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问题。
前有覃元彦, 后有覃瑶,这两个人做的事情都是在方棋不在场的情况下发生的,他看见了也只会迷茫, 觉得自己夜有所梦。
但刚刚的场景发生在他经历过的地方,只是换了一个方向和角度。
如果那些不属于他记忆中的画面出自另一个人的视角,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去到地府之前的方棋, 既看不见鬼, 也没有通灵这项特殊技能。
所以在他看不见的那段时间里,有一个鬼影一直跟着他?
那鬼影帮他教训了覃元彦, 帮他拆穿了覃瑶,还帮他杀死了周冥。
他在周冥之前他差点遭遇的车祸,应该是周冥想杀他故意为之。
他一直以为自己逃掉了周冥对他的算计, 但没想到周冥病得丧心病狂, 利用不成就直接想要他的命!
那救下他的人是谁?
想到寅迟身上有关他的铺天盖地的因果线……答案显而易见。
可寅迟不是说他逃出来之后直接回了尹家吗?
等等……逃出来?
方棋倏地一顿。
从哪里逃出来?
——因为出不来啊。
——身体里的东西不受控制,被关起来了。
——嗯,一直被关着。
——有人跟着一起学,他学什么, 我就学什么。
寅迟在餐厅里说过的话声声在耳, 连成了他们之间数不清, 也斩不断的因果。
寅迟居然一直跟在他身边。
他七八岁失踪,被人强灌阴煞之气, 变成了一副没有肉身不算死也不算活着的活死人。
他为什么会来到自己身边?
他说他被关起来……被谁关起来?关在哪里?
雪地里起的那阵风, 挡在他身前的白影……似乎从那个时候,那人就可以控制他自己的力量, 逃离“被关”的束缚。
可他又为什么没走?
——可能是关着关着就习惯了, 不舍得走了?
之前听起来像废话的一句话,现在却无端让人心跳加速起来。
方棋又莫名地想:他心跳这么快干什么?
是因为知道了他以前的那么多年身边有一个不舍不弃陪着他的人……鬼?
还是因为寅迟说习惯了不舍得走的话?
大概……都有。
十几岁的中二少年, 谁没有幻想过自己身边跟着另一个“仅自己可见”的人?一个身体两个脑子,就像给人生开了挂,多么牛逼?
他虽然早已经过了中二期,没见到“仅自己可见”的人,也没能体会到两个脑子的便利,但就他目前看到的,跟在他身边的人确实帮了他不少。
任谁知道了这样的事,都没有办法不动容。
更何况还有“表白”在前。
他以前觉得,地府投胎办设立一个“尘缘未了不允投胎”的规定纯属有病,就是为了把鬼留在地府给他们当苦力。
回人间入职之后,就算见到了自己的因果线,他也不以为然,方文瑞也好覃瑶也好,他们身上和自己有关的因果少之又少,随便抓一只不愿投胎的鬼,鬼和他们执念所在的人之间的因果都比他要多得多,也没见地府不让那些鬼去投胎。
至于寅迟身上的缘线,他觉得那是地府给他出的难题,故意为难他来的。
但现在看来,地府的投胎系统还是有点谱的。
那居然是他欠下的“情”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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