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色听不到声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怎么了?李悠死了?”
纪信林摸了脉搏回复,声音有些低:“放心,没死,就是,嗯,不少伤,模样不太能见人。”
晗色一听便知道李悠情况糟糕透顶,不然不会让纪信林的声调急转,只恨眼睛看不到。
身边哑巴稳稳搂着他的腰,慢慢地在他手上写:【他身上大约中了九剑,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短小州(哭唧唧jpg.)
第46章
天很快黑了, 众人进了简陋的屋子里,全屋只有一张老旧的大床,想来原主人一家只能挤在大通铺上。
此时大床两边躺了李悠和小剑修, 狐狸潜离在他们两人之间踱步,哑巴在屋子里东看西看, 其他三个人坐在地板上,晗色把院子里的干草拿过来继续当坐垫,沉默着听甄业章和纪信林的打算。
说来说去,李悠是重要证人, 要带回仙盟处置。
“其实……我觉着那李悠看起来脑子就不是很好使, 想要在他身上找出祸端,我看难。狐大仙不也说了吗?真正的幕后人都不一定是李鸣潮, 而是个离谱的大妖怪。”纪信林小声碎碎念,“而且……仙盟以咱们七大宗为主,也不包括合欢宗啊。”
甄业章轻声咳嗽着:“妖要抓, 说法也需要。我知道他只是李鸣潮的附庸,可我剑宗七条性命的惨剧,他未必就没有债。”
晗色光听,几度想开口都不能。
他没立场, 他连人都不是。
这时哑巴找出了一截压箱底的彩布,横行无忌地拿到晗色面前去给他缠在眼睛上,就无须他再紧闭双眼。弄完他就挤着晗色坐下来,响亮地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困了尽管往这里枕。
晗色一把扯下还给他,又捏到他的臂膀, 使出两指铁钳神功, 捏得哑巴抽气。
哑巴在他手上画画:【不带这样的。】
晗色哼:“怎样?”
【合欢毒我出了不少力, 你翻脸不认人。】
晗色触电般收回手,咬了咬牙,摸到横在膝盖上的盲棍站起来:“你同我出来,我有话问你。”
甄业章分神看向这边,哑巴回敬个得意的眼神,耀武扬威地跟在晗色旁边出了门。
晗色拿着那盲棍指指戳戳,走到破房子门外,棍子戳进了地裂的缝里,身形稍微歪了些,便被哑巴搂住了。
他顺着势,反应极快地攥住了哑巴的脉门,低声斥责:“你究竟是谁?你根本不是普通刺猬妖。”
哑巴动了动手腕,晗色便往他脉门注入灵力,让他感受灵脉里的刺痛感。
他看着站在四分五裂的土地上的晗色,沉静地琢磨着,如果告诉他自己来自嚣厉剖裂出的三魂之一,他会不会变得和脚下的大地一样分崩离析。
“你为什么能在我识海里唱安魂曲,又和我说那些话?”晗色拧着眉,“如果你真是我捡的那只毛扎扎,我们相处不过短短十来天,你怎么可能对我那么了解?”
哑巴有些出神,十来天了?怎么这般快。这一缕濒死之际逃出来的魂魄元神,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歪!装死么?”
哑巴看着他的唇瓣一张一合,月光让他衔在唇齿里。他低头去追逐月光,一边逐,一边用灵力传声进他识海,半真半假地说:【我们早就认识了,小枸杞草。我们的故土在同一个旮旯小山,你修炼了三百年,我经常悄悄看着你。】
晗色费力地挣脱出唇舌,喘息着扇开他的脸:“不可能……我从来没感觉到你。”
哑巴半边脸火辣辣,咂摸着,恶劣地在他掌心勾勒:【我只在你睡觉时悄悄看。我全身漆黑,通身是刺,怕吓到你,又想亲昵你,当然就得那么猥琐了。你每天清晨醒来,草尖尖上有露水,没准就是我垂涎的口水。】
“……”
哑巴继续编造,说他也沉寂三百年,原本理应一块化成人形,可是晗色先破土而出。他则迟了半年化形,到人间走了一圈回家正巧遇上歹人烧故土,干不过对方反被打回原形,正埋在土里等死,就让他给救了。
晗色听得不住歪头皱眉,哑巴便描绘起自己原本那模样,指尖龙飞凤舞地斥责:【那嚣厉凶神恶煞,丑陋可恶,他将你从水里薅出来,低着头瞪了你半天,神经病似地怒气冲冲,一指弹在你脑门上把你弹回了小草的原形,揣进怀里便走了。】
这细节让晗色恍惚了一瞬,脑子里当即浮现了画面感。哑巴不说,他还真没去回顾。
当时嚣厉追着周隐的踪迹闯到他的故土去,错以为他就是周隐,结果发现他是个用障眼法留下来的替身之后便生气了。
晗色记了起来,也嘲讽地笑出了声。他和嚣厉从开局到过程到终结,没有一个环节是正常的。托哑巴的回顾,他心里越发敞亮。
哑巴见他笑,便趁机再抱一抱,垂眸跟着笑:【埋在土里时,我以为死定了。你掘开土来救我,我死之前看见你,一眼就爱你。后来发现你就是那株小草,我想这即便是一场霜露梦,梦醒死了也值了。】
晗色嫌弃地推开他:“别跟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严肃点!”
【那你相信我了么?】
“关于你的来历我暂且信了,细节确实属实。但最后那段肉麻的话我不信,少拿动情话语打感情牌,老子不吃这一套。”
他信反了。
“如果你在地下室时没有骗我。也许我还能拿你当个朋友看待。”晗色回想起当时仍然很生气,“我问你是不是余音时,你为什么不否认?”
哑巴伸出左手勾了他一缕发梢,笑意泯灭:【因为是他的话,你就好说话。你总是让着他。你就是喜欢他。】
晗色咬牙切齿地朝他竖了一根中指:“此喜欢非彼喜欢!你让我当时想撞墙!”
【那我当时要是告诉你我的真正身份,你会愿意和我做吗?】
“鬼才愿意,我根本就不了解你!”
【那不就是了。】
哑巴弯下腰,低头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对他,你还有喜欢和宠溺,对我,你什么都没有。对他是不能,对我是不肯。可我想和你建立联系,灵魂上不能相知相爱,身体上相缠相叠也好。来日你会记住我,即便是因为混帐才记住我。】
晗色心里莫名刺了一下,摸索到他肩膀把他推开一顿臭骂:“放屁,什么强盗逻辑!让我因为这种方式记住你?你脑子有坑啊!如果真对老子有那点春花秋月的心思,你就不会用细水流长水到渠成的方式来吗?就偏要……算了,不提也罢,事已发生老子再说马后炮也没用。我讨厌口蜜腹剑的家伙,即便你是旧识我也没法和你处成朋友,你还是离我远点。”
解开困惑后晗色扭头走,走了两步后知后觉到手里的盲棍是哑巴给的,转头就塞回给他,伸出双手摸索着,磕磕绊绊地进屋里去了。
哑巴跟在他后脚,他也渴望细水流长,只是没时间了。
所以说,当一个哑巴,还是很合适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黑蛟:嘴巴长了不会说话可以捐掉(拳头jpg)
现在的哑巴:没嘴巴果然比长了嘴巴要巴适(阿弥陀佛jpg)
第47章
夜半, 李悠和甄业章的小师弟同时醒了。那小剑修低头见自己绑在手上的七枚玉牌,抬头见李悠,顿时又陷入悲与愤当中, 又要御剑砍他。
纪信林只得再令他睡着,施完针他心有不忍, 扭头问李悠:“你要不要继续睡?”
李悠修为弱,受九剑重创,昏睡时还好,一旦清醒那些伤痛也跟着复苏, 纪信林平日嘴刁, 说到底还是医者仁心。
“谢谢……不用。”李悠恍惚地答了,说话间感觉腮边疼痒, 他伸手想去碰,让纪信林拦了。
“别乱碰,你脸毁了, 别蹭掉我上的药,费了牛鼻子劲调的。”
晗色听到这话眼睛酸涩,看不到也下意识地偏过了头。这时手背上传来微凉的轻触,那哑巴问他:【你可怜他?】
晗色不想理他, 在黑暗里独坐着。他不知道这股难以言喻的深怆是不是同情,倘若真是同情,只对李悠一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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