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等现在十分紧张,白年本来想嫌弃地骂上两句,见状十分罕见地把话放回了肚子里,平静地回了两个字:“不会。”
迟等舔了舔嘴唇,他眼巴巴地瞅着白年。
白年绕到另一侧给他绑手。
等四肢都绑好后,迟等以一种四肢打开的姿势平躺在白年的床上。
因为紧张,迟等侧着脸,把自己的鼻子连同半张脸都埋在了白年的被子上,他鼻子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白年的气息。
白年坐在床沿边,伸出手掌,覆盖上迟等的额头。
迟等把脑袋摆正,喉结滚动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十分急速地几乎算是喊了出来:“白老师,等我醒了您跟我上床吗?”白年的手掌覆盖上了迟等的眼睛,额头贴上迟等的额头。
“你要是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白年漫不经心地回上了一句。
而后迟等就听不见声音了。
他感觉自己在一条漆黑的路上狂奔,跑着跑着,他感觉不到自己狂奔着想要逃离的双腿,而后连自己也感觉不到了。
他像是一抹拥有残存意识的游魂,在虚空之中徘徊。
虚空中有很多跟他相似扭曲的残魂,每个残魂都像是被拉进无间地狱的怨鬼。
他觉得自己在飘荡,他的肉体好像承载不了自己的灵魂。
内里的精神想要突破肉体的桎梏,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像是冲破樊笼,冲破禁锢,冲破自己过去所经历过的一切事情。
迟等被缚在床上的躯体开始剧烈地扭动,他动作大到让垫了软垫的束缚绳在他手上都勒出了红痕。
白年的手掌压着迟等的胸口,他的意识在迟等的大脑里穿梭,想要往那些被迟等自己都舍弃了的地方走去。
白年额头冒出了些轻微的汗珠。
迟等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他张嘴开始无声的喊叫。
白年蹙着眉头压着迟等,在几乎抵抗不住,即将被迟等的大脑驱赶的前一秒,白年似乎看见了一个大标记。
像是建筑物上的大标记,一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
白年被弹出来后,捂着自己的胸口急促地喘了数下,他盯着在床上痛苦扭动的迟等,随后侧过眼睛去看墙上的钟。
距离自己进迟等脑内,封住对方五感也不过十多秒的时间而已。
白年沉默了片刻。
迟等觉得自己正安静地待在虚空之中,他的意识正在无限的放大,他开始觉得自己变得无处不在,好像他的灵魂碎裂成几十块,在各个范围内飘荡。
迟等想了想,觉得这样十分无聊,他想把自己再次分开,去往更多的地方。
而后他突然听见一个十分清晰的声音。
“声音。”
迟等的耳朵开始能够聆听见声音,他听见空气震动的声音,听见尘埃落到地上的声音,听见布条卷曲的声音,白年的声音如同破开了混沌的盘古,一道声音劈开了他的天与地。
“触觉。”
迟等感觉到自己身下柔软的床,自己手腕、脚腕上被绑起来灼热的触觉,这种感觉几乎让他烫伤。
他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碰在自己脸上。
迟等的眼泪簌簌而下。
“视觉。”
迟等眨了眨眼睛。
他看向白年。
全部都是白年。
整个世界全部都是白年。
迟等对着白年惨烈地笑了一下,他吸了吸鼻子,干涩着嗓子说:“白老师,亲下我好吗?”
白年用剪刀把迟等手腕上绑着的绳子剪断后,让迟等自己解自己腿上绑着的束缚。
他坐在床沿边,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纸笔,凭着记忆开始画自己在迟等脑中看见的那个建筑图标。
白年聚精会神地在回忆那个图标上的细节,下笔十分干脆。
床上的迟等花费了很长时间艰难地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后,他有些茫然地在床中央呆坐了片刻,他觉得头有些疼,嗓子也疼,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有酸胀感,脑子却感觉异常清明。
迟等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在略微缓过了片刻后,他瞥见了白年背对着他微曲的背脊。
迟等手脚有些无力,几乎算是从床中央爬到了白年身后,他跪坐在白年身后,膝盖抵靠着白年。
迟等长出了一口气,缓慢地开口道:“我隐约记起来,我可能从小就在一个研究院长大,一直在被当成实验体在做实验,不能出门,没有自由。”
垂着眼睛画图的白年,他的手顿了顿,随后侧过头瞥了眼迟等。
迟等的脸色还有些发白,脸带着思索:“后来我产生了一种我分散在各个地方的感觉,我觉得我自己变得十分自由,还无处不在。”
白年从鼻腔里嗯出了一声。
迟等把自己的额头轻轻地贴到了白年的后背处,他微垂着头,轻声说:“我在刚刚一瞬间也感觉自己非常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迟等说,“我十分清晰地记得,我准备走了,白老师。”
白年手指在纸张上轻轻地点了点,他语调平静,几乎拥有能够安抚人心的作用:“然后呢?”迟等低声笑了下:“然后您把我叫回来了,白老师。”
白年有些不太理解:“你说你当时觉得非常自由,而且是主观上真的想要走了,为什么又会被叫回来?”迟等闷着嗓子笑:“我当时不知道,但是听见您声音的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我的感觉是在骗我。
它们想要骗我走,困住我,不给我自由不给我解脱。”
白年点了下头,他垂眼继续完善自己的衔尾蛇图标。
迟等额头贴着他的背脊蹭了蹭他的脑袋,他低声问:“白老师,如果哪天你发现我不正常,你还要不要我?”白年闻言嗤笑了声:“你以为你自己现在很正常?”迟等闷着嗓子笑了下,随后小声埋怨道:“您刚刚都没亲我。”
白年没理他。
迟等继续小声道:“之前您都会夸我做得很好,还会亲我。”
白年仍旧懒得理他,甚至觉得他有些吵地从嘴里嫌弃地啧出了一声。
迟等额头仍旧贴在白年的背脊上,他完全没有被白年嫌弃地声音给干扰,他闷着嗓子笑了两声:“您脾气真的很不好。”
白年垂着亚宁画完了最后一笔,准备待会儿拍照发给聂平,让他查查这个图标会在什么地方。
迟等压着嗓子,仍旧略带笑意的嗓音又传了出来:“白老师,什么时候洗干净跟我上床?”白年把迟等从自己背上抖了下去,他转回身瞥了眼迟等,先是拿着自己画好的图摆在迟等面前:“这个图标,有印象吗?”迟等的脸皱起来:“蛇?”白年把图放回桌面上:“有没有可能就是你怕蛇的原因?”迟等眨了下眼睛,他缓慢又怪腔怪调地“喔”出了一声。
白年瞥他。
迟等清了清嗓子,恢复正常语调回复道:“我不知道。”
白年沉吟了片刻,就在迟等准备调笑白年故意转移话题,明明答应好的话却不算数。
白年摇了下头,撇了下嘴,说出的话没有丝毫作为男人的负担:“我看见你不一定能硬的起来。”
“……”迟等的眼睛缓慢睁大,他盯着白年看了好片刻,最后没忍住挺了挺胸,认真严肃地表明,“白老师,我身材很好。”
白年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
迟等吞了吞口水,在挨骂的边沿试探:“白老师,我明天去药店给您买点药吧。”
他抬起手比了个下流的手势,有些下流地嘿嘿乐道:“立竿见影。”
白老师面无表情地盯着坐在床上、精神已经逐渐恢复过来的迟等看了片刻。
迟等被白年看得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他没忘记自己最开始到白年家时,白年狠狠地掴了他几巴掌,严肃地告诉他——不要说白年不喜欢听的话。
——暴君!迟等早就失去了揭竿而起反抗的心,白年一个眼神望过来,他一肚子下流话就回了肚子里。
迟等跪坐在床上,小学生似地朝白年伸出自己的双手,自我反省:“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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