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马上生包子(4)
司幽失笑,“我的天,你不会以为我是要抱你吧?”他再进一步,声音低沉而模糊,“为何你一靠近我,或是看着我的眼睛就脸红?你是真害羞,还是故意装害羞来撩拨我?嗯?”
顾重明扁着嘴憋着气不言语——此时此刻,不管说什么都够丢脸的。
二人僵持半晌,突然“咕噜噜”一阵尴尬的声响,顾重明的脸顿时红得发黑。
“饿了?”司幽往他肚子上一瞟,语带调笑,又伸手拨了一下他的小龙角刘海,“今日我心情好,勉为其难请你吃个饭吧,你想吃……”
“不必!”顾重明不肯屈服,“窦大人走了你才叫我陪吃,我是有骨气的!告辞!”
草丛晃动,司幽的手被使劲儿一甩,朱红色人影飞奔着远去,顾重明逃跑成功。
晚霞渐暗,曲水边一座白石的亭,一片嫩草的绿,一抹人影月白。
顾重明一口气跑到灯火通明的上安城主街,穿梭于人群中,袖着双手兴奋地喘息:优秀高傲之人习惯了千篇一律的追逐,因此相处决不可平淡。偶尔让他空落、让他觉得有变,有趣,才能长远。
第二日,顾重明本以为可以摆脱抄书,参与其他公务了,却不料窦将军整整一天都没来衙门,他便又无人安排了。
傍晚回家时他还在想,窦将军无故不来,难道是因为昨日被司幽伤了心?
嗯,沉默寡言之人,伤起情来往往不可想象。
顾重明一只手握拳砸着另一只手的手心,突然眼前一晃,四名形貌精干着富贵人家侍卫服色的壮年男子神色不善地站在了他面前。
顾重明白白的脸上赶紧笑呲了牙。
“诸位大哥,你们……”
“阁下是顾重明顾大人?”
顾重明理所当然道:“在下不是。”
领头的男子完全没听他说,抱拳道:“我等乃平南侯府家人,我家世子失踪的事,想请顾大人跟我们回府,询问询问。”
太常寺卿窦将军,平南侯窦安长子。
窦将军失踪了?
平南侯府的人怀疑是他做的?
平南侯暴躁专断,去他府中可不是闹着玩。
于是顾重明自然地应了句“好”,更加自然地上前两步,再更更加自然地将目光往前方远处一放,“哎?那个……不是窦大人么?”
四名侍卫下意识回头看,顾重明转身拔腿疯跑。侍卫们知道上了当,回身运起轻功追,刹那间就到了顾重明近前。
顾重明只觉背后一阵冰凉,接着更强的杀意袭来,身后追逐的风瞬间就静了。
修长潇洒的人影立在他与四名男子中间,那人手臂上停着一柄闪着银光的鸳鸯钺,与腰后那柄尚未使出的遥相呼应,夺目耀眼。
是司幽。
如此及时,一定是舍不得,暗中跟着自己呢。心口不一的家伙!
☆、相互撩拨没眼看
司幽常年驻守北境,虽名声在外,可见过他的人却不多。但世人皆知斩风槊与连心鸳鸯钺乃他手中神兵,一为上阵杀敌沉重刚猛,一为随身佩戴精致灵秀,故而平南侯府的侍卫们立刻便认出了他。
靠山来了,顾重明连忙躲到司幽身后去,双手攀着他的腰带探出头。
司幽嘴角极轻地勾了一下。
“平南侯府当街绑走朝廷命官,怕是不妥。”
“司将军误会了。”领头人一抱拳,“在下平南侯府侍卫首领张庄,想请顾大人帮帮忙而已。”
“本将奉萧使君之命代巡九寺五监,窦大人与顾大人皆在本将管辖之内。既知窦大人失踪,本将断无不查之理。不如去那边茶棚下,好好谈?”司幽将鸳鸯钺收回身后。
顾重明睁着一双大眼睛,信服地使劲儿点头。
大夏第一破阵将军、定国伯世子、使君钦差,也是自家公子的好友,种种头衔砸下来,张庄等人不得不暂且从命。
茶棚店家捧来一只铜壶七个大碗,宽阔的粗木四方桌上,司幽首先在北面坐了,顾重明十分不客气地坐在了东面,张庄坐了南面,剩下四名侍卫望着西面仅剩的一条板凳,站着不动。
司幽长臂一伸,攥住顾重明胳膊,“嗖”地将他提到了自己的板凳上。顾重明一阵恍惚,再看时,另四名侍已经两两坐在了西面和东面。
“司将军,实不相瞒,公子是自己离家出走的,昨夜和老爷拌了几句嘴。”张庄首先道。
顾重明一愣,没想到啊,刻板的窦将军居然会跟老子吵架,还会闹情绪,情绪还这么大。
司幽亦蹙眉道:“窦世子规矩稳重,能与侯爷拌嘴还离家,想必不是小事。”
“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张庄长叹,“侯爷觉得公子整日没精打采,申斥了他几句。照往常,公子都是虚心受教,可昨夜不知怎么地就吵了起来,而且没等老爷发话就自行回了房。老爷吩咐在下前去照看,在下去的时候,公子就不见了,屋里并无异样。大伙儿以为公子就是出去散散心,可等了一天还不见人,这……”
司幽抱臂沉思片刻,道:“取一件他的近身物件来,本将承诺,一定找到他。侯爷那里,诸位只管如实回禀。”
张庄道:“多谢司将军,但侯爷及我等心急如焚,万一公子有个好歹……”
“本将担保,不会有此可能。”司幽笃定道,“朝中也请侯爷放心,本将会替世子向圣上及使君告假。”
张庄双目一缩,不得不点头道:“那就劳烦司将军了。”
“客气。”司幽顿了顿,将手搭上顾重明的肩,“不如将这家伙押给你们当做凭据如何?”
顾重明立刻惊恐地瞪着司幽,“你说什么?!”
司幽弯目一笑,顾重明起身要逃,司幽随意使力一按,顾重明便一动也不能动了。顾重明不忿,伸手拧了一下司幽的腰。
张庄等人一阵无语,尴尬地抱拳告辞,司幽含笑着将他在京城的居所说了。
司幽与顾重明并肩行在晚霞笼罩的热闹街道上。
“我又救了你一回,你如何报答?”司幽笑问。
“嗯……”顾重明眼前一亮,“我帮你寻找窦大人的下落。”
“你有何本事?能帮我什么?”
顾重明自豪地晃了晃脑袋,“张庄所言可见,窦大人十分反常,这般反常,定是因为发生了羞于启齿的事,大概不是生了怪病就是辱了门楣。可昨日窦大人身体尚且好得能上阵杀敌,我看肯定是后者。”
司幽道:“不可能。将军从小就规矩得很。”
听到这亲密的称呼,顾重明迅速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道:“越是规矩,发起狂来越可怕。看昨日他对你那番告白就知道,他心里疯着呢。”
“我与他门当户对,又少年相识,哪里疯了?说起过分肖想,你才是最疯的。”
顾重明并未在意,继续道:“其实这些你也想到了吧?所以才把事情揽下来,还用圣上和使君给平南侯施压,让他不要插手?你怕平南侯首先找到窦大人,一怒之下动用私刑伤他?”顾重明神色黯下来,酸酸地说,“你对他可真好。”
司幽侧首去看身边这个比他矮了半个脑袋的家伙,白嫩的圆脸明明白白地藏着不甘与泄气。接着他露出索然无趣的神情,扁起下唇包住上唇向上吹气,吹得额角的小龙角刘海轻轻扇动。
一时间,司幽不知被拨动了哪根心弦,脱口安慰道:“我对你也很好啊,我当街拦下他们,不就是为了救你?”
顾重明一听来了劲,晃晃脑袋甩去所有黯然,理所当然道:“平南侯府找我,肯定是因为听太常寺的人说了窦大人拿捏我不成,还被我在使君面前告了一状的事。他们必定以为我时刻关注着窦大人的动向,并且还是他这回反常离家的诱/因。可他们不知道,真正刺激他的是你昨日的拒绝!所以我是替你背了锅的,你救我不是应该的吗?”
司幽立即停下脚步,双目眯起,一脸寒意看着顾重明。
顾重明亦高傲地仰起头,双目不屑地转动,一点不肯示弱。
“不知好歹。”司幽十分后悔方才说了那句软话,转身迈开大步向前走。他双腿修长,稍加两分内力便步步生风,顾重明卯足了劲儿跑也没能追上。
但他心里幸福,因为司幽对他故意挑衅的话有反应,那说明他在意自己;闹了脾气却仍把握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让自己既追不上又不会跟丢,更说明他在意自己。
这般脾性,当真令人心动。
一路哼哧,司幽站在暂居的院落门前开锁时,顾重明白澄澄的圆脸跑成了红扑扑,总算赶上了。
刚进院没两步,对面突然箭一样冲出一个圆圆肉肉的东西,对着司幽就蹦了上去。
司幽弯腰将那圆东西抱住,接着腻歪的嗷呜声响,顾重明凑过去一看,只见一黄皮黑纹的毛绒肉团正不知廉耻地舔着司幽的双手。
“这……是家猫还是老虎?!”顾重明伸指在毛绒肉团脑顶一戳。
毛绒肉团抬头“嗷呜”反抗。
司幽抱着毛团走到花架下的石凳上坐了,低头顺毛安抚,目光极尽温柔,可回答顾重明的语气却冷冰冰的:“这是狸虎,是北境的珍兽,比猫敏捷凶猛,但长不了太大。”
狸虎舒服地缩着,伸出爪子抱啃司幽的手指,又玩绒球一般缠绕起司幽垂在身前的长发。
顾重明好奇地问:“它有名字吗?”
“小虎。”司幽仍然冷冰冰的。
“大夏第一破阵将军的爱宠,如此名字委屈了,我看该叫虎将军。”
“小虎并非宠物,而是并肩作战的兄弟。”司幽始终冷冰冰。
顾重明站着扁了扁嘴,讨好道:“你生气了?”
司幽抬眼瞥他一下,继续低头顺毛。
顾重明便笑嘻嘻凑到他身边,不客气地也摸了摸小虎柔软的花皮,“我先前是开玩笑,以为能逗你开心。你不喜欢这样胡说八道的笑话,我以后不说便是。你来救我,我又感激又高兴,真的。”
司幽又抬头瞥了他一下,目光明显没有方才凌厉了。
顾重明就得寸进尺地挤着司幽屁股旁边露出的半截石凳坐了,两只手都伸过去,摸小虎的力道更大了,恨不得将小虎从司幽怀里抢过来,“你让张庄将窦大人的贴身之物拿来这里,是想让虎将军帮你找人?”
说着院门响动,是张庄来了,司幽让顾重明进屋暂避,独自开门去取了窦将军随身的玉佩。
张庄离开后,顾重明从屋里挪出来。司幽将玉佩给小虎闻,小虎懒洋洋地凑上去努了努,突然皮毛狂躁炸起,身子都仿佛大了一圈。
顾重明吓了一跳,司幽拧眉道:“小虎能以气息感知生人状态,将军只怕不好……”伸手一拍小虎,“快带我们去!”
“蹭”地一下,小虎扭着身体上了房。
顾重明腋下一紧身体一轻,再看时,眼前是黄昏的开阔天空,脚下是京城的层层屋顶,前方是撒开四爪开路的小虎,身侧是紧紧挟着他的司幽。
司幽掩盖在长睫下的目光紧张而严肃,顾重明知道,他是真地担心窦将军。即便多年未见,即便无法回应他的感情,但真心相交的情义不会减少半分。
小虎在渐暗的天色中穿行,顾重明略一估摸方向,凝重道:“这不是……”
“怎了?”
司幽几乎是环抱着他,因此这一声应答极近极轻,吹着耳垂,颇有些私下说情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