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马上生包子(25)
“是了,”司幽道,“去湖州前应能赶上将军孩子的百日宴,你心思灵巧,操心着挑一份礼物,到时我们一同送去。”
“你去?”顾重明一惊,毕竟为了回避定国伯,窦将军的婚礼司幽都没去。
司幽点点头,“我们一同去。从前我总是逃避,如今不会了。”
司幽看来潇洒,其实心中执念很多,譬如他俩相恋同住,司幽就一直介意没有堂堂正正的名分,在外总有避忌。故而如今朝中知道他俩事情的人一直不多,如今司幽能冲开桎梏,他很开心。
翌日,顾重明侍读后,正值午饭,许多朝臣都从司部向外行,要么回家,要么约上同僚下馆子。
顾重明在人群中不紧不慢地行着,突然眼前一亮:前方廊柱下那个米色绒氅,墨发于小玉冠半束的高挑身影,不正是……他的司幽?
他不是嫌肚子大了模样丑,近来都不入宫么?
今天是有要事?!没听说啊……
顾重明正在疑虑,却见司幽径直走向他,相当大方地微笑着牵起他的手,然后十指相扣,拉着他向前走。
司幽还故意放缓步速,生怕周围人看不见似的。
春风吹起他的绒氅,高高隆起的肚子露了出来,但他没有拉衣遮掩,反而更加挺直腰背,让肚子凸出得更明显了。
周围目光灼灼,时而有官员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纷纷。
他们在议论什么?原来司幽喜欢的是他?原来他们的孩子已经那么大了?原来他不仅得了圣上信任,更得了英雄青眼、美人倾心?
顾重明脑中遐想纷飞,只觉得手心热热的,心头砰砰的,每一个毛孔舒适地张开,以小龙角刘海为首的所有头发都翘了起来,连官帽双翅都不停地上下摇摆颤动。
他骄傲极了,就算有朝一日官至丞相位列三公,都绝不会有这么骄傲。
他的大幽真地太好了。
窦将军与周文章的儿子取名周显,三月二十满百日,宴席从相府摆到平南侯府,声势浩大,热闹非凡。
结束时已近黄昏,考虑到孩子今日多番折腾,婚后亦从未在侯府住过,窦将军与周文章便决定在此过上一夜,第二天再走。
窦将军回到曾经的卧房,突然发现墙角少了个柜子,连忙出去询问。
路上遇见侯府侍卫首领张庄,张庄见他神色慌张,便问怎么了。
窦将军说了情由,张庄道:“此事属下知道。少爷婚后卧房没人住,下人们有些偷懒,让那柜子遭了虫蛀。少爷你知道的,那柜是老夫人的嫁妆,侯爷一听很是生气,将下人们责罚了一顿,然后派人将柜子送去工匠那里修补。”
“那……”窦将军仍是一脸担心。
张庄心知肚明,笑道:“少爷是想问柜中那个云纹盒?少爷放心,属下从小跟着您,自然知道那盒子是您放珍爱之物的,所以属下将那盒子取了出来,放在您卧房的衣柜里了。”
“哦,原来如此,多谢。”
可巧此时周文章送完宾客回来,听到假山后二人在谈话,他刚要上前,却听张庄叹了口气,问:“说起那盒子,属下即便身份低微,也实在很想问一问少爷,当初为何答应与周家少爷成婚?”
周文章不由地顿住。
窦将军一时无言。
张庄再道:“少爷莫怪,属下只是怕少爷过得不好。毕竟少爷从前一直……就连那盒子里也……”
窦将军淡淡笑了一下,缓声道:“哎,其实当时确实是有些无可奈何的。我心中念着阿幽,可他有了旁人,”无奈自嘲道,“大概只有我也有了旁人,此事才能真正翻过去吧。”
周文章顿时如遭雷劈,浑身的热气都冷了。
“况且若我有了旁人,阿幽也可不那么自责。”
周文章的胸口剧烈翻腾起来。
“我与周文章做出了那样的事,还有了显儿,若不成婚,两家颜面何存?”
周文章双目赤红浑身发抖,转身快步跑到窦将军的卧房,打开衣柜,粗暴地从衣物中翻出那个小巧的云纹盒。
盒上有锁,他打不开,便直接将盒子摔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几脚。
“啪嗒”一声锁簧崩开,周文章疯了一般将盒子倒扣过来,一柄折扇、一厚叠纸飞了出来。
纸上题头写满“阿幽”二字,内容要么是缱绻的诗句,要么是写意的小像。
全是司幽……
全是司幽!
周文章浑身仿佛燃起熊熊大火,头痛欲裂,他拼命地抓了自己头发几下。
司幽……他要找到他、他要撕了他!
他喘着粗气飞奔出府,却没听到花园中窦将军继续对张庄道:“当时是那么想的,但后来一细想,到底还是因为我对周文章有情。否则哪怕有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也断不会将一生都给他。至于阿幽,大体只是少年冲动,是我作茧自缚了。”
☆、小明身世大揭秘(倒V开始)
司幽与顾重明一同赴了窦将军之子的百日宴, 宴席后,顾重明被诏入宫,与承宣帝继续商讨湖州事。
临行前他对司幽说,今夜恐怕会谈到很晚,叫司幽回去将行李再点一点,等不到他就先睡。又珍惜地对着司幽隆起的肚子说了好一阵话,接着咧嘴笑笑, 挥挥手走了。
司幽一人回家。
堂屋一侧堆满了顾重明打点的几大包行李,还是在司幽紧劝慢劝之下,极不情愿地割舍了许久, 否则他真要将整个屋子都搬过去。
想起他那倔强劲儿,司幽不禁失笑,坐在桌边喝了壶茶,腹中越发饱满。
他没告诉顾重明, 这两天腹底胀得厉害,耻骨也开始痛了, 而且不知孩子压倒了哪里,他左腿连着半个身子都有些发麻。
他暗自盘算,明天出发去湖州,按顾重明预估的情形, 他有信心在一月之内扫平匪寇。然后就暂且不做别的,安安心心准备生产。
孩子出世后,他就辅助顾重明将湖州及周边州县打理好;再然后,待顾重明有了政绩升了要职, 承宣帝下令南征之时,他要主动请缨,争取再立功劳。
到时他们的婚事便不必再看他爹的脸色,孩子也能更好地成长,至少不会像他与顾重明这般,童年尽是苦涩。
肚里的小家伙仿佛听到了爹爹的心意,欢快有力地动了起来,司幽温柔地安抚,环顾这住了一年的小院,心中感慨——
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对一切充满迷茫,继而听之任之。
离开的时候是两个、不,是三个人,对未来的所有无比确定,满心期待。
他……
虽然此时只他自己,但想起心中要说的话,还是不禁羞涩。
但也好在只有他自己,他才能让那埋藏入心底、平日万万不可轻动的话语在脑海中一字一顿地回响——
他喜欢那傻书生。
喜欢他笑起来的可爱模样,喜欢他得意的顽皮模样,喜欢他睡着时张牙舞爪傻乎乎的模样,喜欢他抖动小龙角刘海的纯真模样。
喜欢他抱着自己、哄自己、亲吻自己、抚摸自己、还有……迷醉地要自己的模样。
所有这些其实不仅是喜欢,更是爱意。
他爱着那傻书生,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已无法自拔。
突然门响,司幽一愣,本能地以为是顾重明回来了,接着回神一辨认,敲门声充满暴怒,仿佛是来要债的。
猜不到是谁,司幽扶着后腰去开门,心想或许是敲错了。
敲门声急切。
他双手扣住门环向内一拉,更愣了。
是周文章。
浑身怒意,宛如吃错了药。
司幽疑惑地尚未来得及说话,周文章便极为阴鸷地看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司幽,我有话跟你说。”
司幽皱起眉。
说实话,他是不屑与周文章这样的人有什么交情的,可偏偏那是窦将军的夫君,他看在窦将军的面子上,忍着不快将人让了进来。
“司幽,你知道顾重明是什么人吗?”
杀人诛心,如何最能报复一个人,周文章自小就很清楚。
果然司幽关门的动作停了一瞬,继而压抑着心中的不悦,转身抱臂靠在门边。
“你说什么?”
周文章仿佛喝醉了酒,身体摇摇晃晃,喘着粗气道:“顾重明当初是故意接近你的,他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有目的。他是故意要让你爱上他,继而听他摆布的。命令他那样做的人,”周文章眼睛瞪起来,“就、是、我。”
司幽顿时匪夷所思,“你说什么?!”
“你不信?”周文章讥笑,“当初圣上为何诏你回来,你心中清楚得很。我那时是圣上的谋士,我觉得仅仅诏你回来还远远不够,所以就找了顾重明,让他绊住你。这样一来,堂堂的破阵将军便能沉溺于声色犬马,又能远离萧使君,就再也不会让陛下忧心了。”
周文章恍惚地晃了几晃,他当初这样做,也是想让司幽远离窦将军,只是没想到……
周文章头顶一阵刺痛,只是没想到,窦将军对司幽竟痴迷到那等地步!时至今日还不放手!而且他还骗自己,骗自己是他的唯一!
司幽一脸不信,“周文章你……”
周文章疯疯癫癫倒退几步,用手砸了砸额头,声音更大更愤恨:“你以为顾重明为何要去妙媒馆相亲?为何只挑四品以上的世家子弟?”
司幽一愣。
周文章肆意大笑,“因为只有那样,才、能、遇、到、你!”
司幽仿佛被他疯狂的语调刺到了,下意识回想起相亲那日的情景,心中一抽,肚子痛了起来。
“顾重明极擅与人交往,更懂投其所好,你们相识以来,他装傻充愣也好,扮机灵扮可爱也罢,全都是为了让你倾心于他!”
“原本我还给他安排了之后的计划,谁料萧使君无意间知道了此事,为了保你跟陛下生了气,陛下这才收手,还放逐了我。否则,”周文章赤红的眼拼命瞪着司幽,眼珠都快蹦了出来,嘶吼道:“你哪里能有今日的快活!”
周文章胸口猛烈起伏,没错,他不快活,司幽这个罪魁祸首更别想快活。
司幽靠在门上,一手抵在腹下,额上冒出汗珠,“你所言甚是荒谬,顾重明为何要听你的?”
周文章眯眼冷笑,语气又平静下来,“问得好,问得好,哈哈。”他仰天大笑几声,“你不知道吧,你的好夫君其实不叫顾重明,他的来头大着呢。”
司幽心头猛然一悸,双手下意识攥紧。
“当日你领兵灭文国,何等威风荣耀,却不知因果轮回现世即报!文国皇室存活下来的唯一一位皇子,一直混迹于上安城中,苟且偷生三载,在我的帮助下伪作户籍参加科考,最终金榜题名拜官受衔,那便是顾重明。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将他摸透了。”
司幽脑中“嗡”地一声,如被惊雷砸中,头重脚轻起来。
除夕夜,顾重明向他倾诉身世之时,他猜测他或是文国旧臣后人,或是行走于几国之间的间谍,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
“杀父灭国之仇不共戴天,先帝已崩,这笔账他不找你又要找谁?!”
司幽浑身发冷,肚子猛痛起来,坚持咬牙道:“不、不可能、你别说了……你滚。”
“哈哈哈!”周文章满足极了,“没问题,我这就滚。我已将顾重明的身份及证据写密折送上了御案,司幽你等着吧,顾重明他回不来了。哦,或许等圣上问下个连带之罪,你们还能在刑场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