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128)
萧澜笑:“嗯。”
“还有皇宫,你想不想去?”陆追看着他,眼底亮闪闪的。
“深宫大内,也能随便闯?”萧澜问。
“旁人自然是不行的,不过我们可以跟着温大人混进去。”陆追兴致勃勃,“先前每次去宫里,都能从皇上那搜刮不少好茶好酒,这生意不亏。”
萧澜捏起他的下巴,凑近亲一口。
“皇上同传闻中的,也不大一样。”陆追道,“在只有自家人时,他一点也不威严,还经常被温大人气得要命。”
千里之外,温柳年在御书房打了个喷嚏,鼻头通红。
“爱卿着凉了?”龙案后,大楚天子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朱砂,漫不经心翻折子。
“回皇上,门缝里溜进了一缕冷风。”温柳年道,“已经没事了。”
“你对此事怎么看?”楚渊招过四喜,将一份奏折递给了温柳年。
“贺晓?”温柳年皱眉,“西头又怎么了?”
楚渊冷笑一声:“这帮蛮夷之徒,还当真是不肯消停,前些年打剩下的胡匪与古力汗旧部联合,频繁骚扰我大楚边境,如此已有数月。”
大楚虽兵强马壮,可对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蟑螂一般咬你一口就走,隐在茫茫风沙中鬼影子都寻不着个。若双方当真打起来,那边境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稳平安,怕是又要被战火焚毁,吃亏的还是百姓。
“说说看,”楚渊道,“还打吗?”
“回皇上,这海上还没稳呢,又打西域,怕是不妥。”温柳年犹豫片刻,又小心道,“况且,我大楚兵士虽多,良将难求啊。”
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一个赫赫有名的战神沈千帆,再加上薛怀岳与其余几个年轻将领,分别镇守各处,是当真再匀不出来一人,再率军去西域大漠平匪了。那贺晓是镇西将军贺平威的后人,贺老将军战死疆场后,他便接过帅印,继续父亲未完成的事业,只可惜忠厚有余谋略不足,这些年无功无过,算不得旷世将才。
“温爱卿。”楚渊敲敲桌子。
温柳年苦着脸:“啊?”
“陆追何时回来?”楚渊站起来。
“皇上,恕微臣直言,陆二当家他当真不合适。”温柳年道,“虽说有谋有略,可身体不成啊,一直伤着病着,下雨都出不得门。”这要是派去茫茫大漠,简直要命。
“还在冥月墓?”楚渊又问。
温柳年点头。
“萧澜呢?”楚渊看着他。
温柳年几乎要哭出来,这挨个盘问的架势,只怕下一个就要打发自己去打仗。
楚渊拍拍他的肩膀:“爱卿是我大楚的丞相,要向着朕。”
温柳年道:“嗯。”
“说说看那位冥月墓的少主人。”楚渊道,“小瑾说他不错。”
“武功是不错,二当家喜欢的,人品自然也不会错。”温柳年道,“可……他也有病啊。”
楚渊头疼:“怎么你家人人都有病。”
那我也没有办法啊。温大人双目凄迷,很是无辜。
楚渊道:“什么病?”
温柳年道:“失忆了。”
楚渊斩钉截铁道:“失忆了不算病。”
温柳年:“……”
算的。
“他何时回来?”楚渊问。
温柳年道:“至少要将冥月墓那头的事情处理好吧。”
“朕等。”楚渊坐回龙案后,“边境数百城镇的百姓,也等。”
温柳年:“……”
不能这么扣帽子的,况且那萧澜也不认得我,不如大家再重新商量一下呢。
第127章 一撮毛 神奇的礼物
直到回了丞相府, 温柳年依旧忧心忡忡, 蹲在池塘边看锦鲤,茶饭不思。
“皇上又给你吃什么了?”赵越问。
温柳年深深叹气:“什么都没吃。”
赵大当家满脸都是不相信, 毕竟先前回回进宫, 都会山珍海味点心果子吃个遍, 抱着肚子再回来叫唤胃疼,自己说了好几回也没用, 也不知皇上这究竟是什么爱好。
“真没吃。”温柳年索性坐在地上, “有心事。”
“心事?”赵越笑,“又将哪位老大人气出了病, 要我陪你去登门道歉?”
温大人:“……”
没有没有。
“说话。”赵越拍拍他。
“是二当家。”温柳年看他。
赵越皱眉:“陆追怎么了?”
“他没怎么, 是皇上, 皇上看上他了。”温柳年苦着脸,“说朝中无良将,问二当家何时回来。”
“不行,你去劝皇上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赵越果断摇头, “他无心官场又重病在身, 我还想着过一阵子若再不见回来, 就去冥月墓寻他,就那咳嗽都能吐出血的模样,还能率军打仗?”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皇上又说若二当家不行,萧澜也行。”温柳年道。
赵越也不知自己是要气还是要笑,若说陆追, 好歹先前在宫中设宴时见过,知根知底,皇上想要收为己用到还说得过去。那萧澜连自己都不认得,只因功夫好,就要拉来当将军?
“自然不会上来就统率千军,皇上也是要先看看的。”温柳年猜出他的想法,问,“你怎么想?”
“你我都对萧澜不熟,能怎么想。”赵越无奈,“先送一封书信过去吧,万一他愿意呢,总不好由你我做主拒绝。”
“……也成。”温柳年想了想,“冥月墓迟早会被凿毁,那时萧澜横竖也无事可做,若愿意为国效力,其实还挺好。”
“走吧,先吃饭。”萧澜道,“吃完之后,我有话要同你说。”
温柳年答应一声,拍拍屁股跟上。
另一头,陆追与萧澜告别,一路策马回了阳枝城。
恰逢傍晚时分,天边月明星稀,山中寂静草木遍地生辉,飘摇的银色野草被风吻过,从背后抖落无数闪烁飞舞的萤火虫,连绵似画卷。
陆追从未觉得这平凡无奇的秋山夜景,原来也会如此美不胜收。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心里的那个人太好,许下的未来也太好,所以看什么都好。
腾空的马是离弦的箭,带着他连同清晨的阳光,一道回了阳枝城。
院中,陆无名皱眉:“这一身土,也不知道拍一拍。”
陆追将马拴在树上,笑道:“我饿了。”
陆无名剩下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将人打发回去沐浴,自己去厨房亲自弄了些吃食给他。
“温大人送了封书信给你。”在他吃饭时,陆无名道。
“是为了冥月墓的事情吧。”陆追咬了口馒头。
“冥月墓?”陆无名不悦,“这是陆家的事,与旁人何干。”
“爹。”陆追放下筷子,“我有话要说。”
陆无名却道:“先吃饭。”
也行。陆追笑笑,答应一声低头继续喝稀饭。
树上鸟雀展翅飞走,只留下了一片沉沉寂静,与陆无名不知是阴是晴的心情。事实上从那封书信送来,他就隐隐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对,却又安慰自己,或许是为了别的事,毕竟陆追在王城多年,也不单单是为冥月墓而活。可这阵听他主动提起,心里的猜测便更加确定了三分——盯着冥月墓的,只怕不单单是江湖中人。
陆追放下碗:“我吃完了。”
陆无名看着他没说话,却有些想叹气。
“连年打仗,国库也不充盈。”陆追道,“不过皇上并未强求什么,只让温大人旁敲侧击提了一次,毕竟若真有宝藏,埋在地下怎么都不如拿出来,让百姓过得更好些。”
“你怎么看?”陆无名问。
“我先前是不答应的,只想按照爹的叮嘱毁了那里。”陆追道,“所以回绝了大人,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过此事。”
陆无名道:“那就继续这么做吧。”
“爹。”陆追却道,“我能打开冥月墓吗?”
陆无名顿时面色阴沉。
“皇上只想要金银,我却想要更多东西。”陆追继续道,“我这回在墓中发现了铁虎军。”
“所以又如何?”陆无名反问。
“那不单单是陆家的祖坟,”陆追道,“更是千百年前这片土地的缩影。”
陆无名摇头:“胡言乱语。”
“冥月墓的布设历经多年,埋藏着那个时代最珍贵的财富,不单单是金山银山,还有机关法,或许还有水利图,药典,农耕术,甚至还可能有书法与乐器,毕竟这些都是帝王驾崩时,要一起带走的。”陆追道,“那场战火将整个国家都焚毁一空,若说有可能留存下来,只能是在冥月墓中。”
陆无名拂袖出了门。
陆追深深呼了口气,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倒也不算太失望。
慢慢来便是。
至于温柳年送来的书信,写了厚厚一大摞,前头都是在关心衣食住行,又叮嘱了许多吃饭穿衣之事,到了最后一页,才含含糊糊提了一下冥月墓,只说若是在炸毁墓地时炸出了银子,千万别扔。
陆追哭笑不得,几乎能想出他在被皇上问过之后,愁眉苦脸写这信的模样。
法慈大师笑呵呵路过院门口:“明玉公子。”
“大师要走了吗?”陆追有些意外。
“贫僧要去远方拜会师父。”法慈拎着包袱,“也巧,恰好明玉公子今天回来,还能再见上一面。”
“可要一起喝杯茶?”陆追邀请。
“自然。”法慈坐在他对面,笑道,“公子的茶,可都是好茶,这便宜得占。”
陆追煮了一小壶井水,徐徐注入紫砂壶中。
法慈摇头:“心境不佳,会影响茶的香气,与其白白浪费,不如将这茶叶送给贫僧。”
陆追爽快道:“大师若喜欢,拿去便是,不过大师得帮我一个忙。”
法慈喜颠颠将茶叶揣入袖中:“公子但说无妨。”
“可否帮我算一下命数?”陆追问。
法慈面色为难:“算命数,是要折寿的。”
“折你还是折我?”陆追又问。
法慈道:“都折,都折。”
陆追:“……”
“成事在人,不在天。”法慈压低声音,“况且纵观全大楚,能有几个明玉公子,老天不会舍得收,公子想做什么,只管做就是,都是对的。”
“我想做的,都是对的?”陆追笑着摇摇头,“我诚心发问,大师怎么也如此不着调。”
“贫僧也是在诚心答。”法慈站起来,“将来倘若公子有哪里需要帮忙,只消说一声。”
陆追道:“说一声,大师便会来帮我?”
法慈咳嗽两声:“说一声,贫僧定然会为公子诵一段经,遥祝公子早日寻得帮手。”
陆追伸手:“茶叶拿来。”
法慈自然是不会还的,将袖子捂得严实,又硬塞给他一个小破布包,说是大宝贝,便匆匆跑走,虽说胖,背影消失得还挺快。
布包里是一撮……毛?头发?陆追用镊子钳起来,约莫一根手指长,雪白,还夹杂着几缕金色。
……
他觉得这着实不像什么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