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枕书:“哼。”
裴长临安抚地拍了拍贺枕书的肩膀,顺着手臂滑落下来,牵起他的手:“徐公子可放心,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抬眼看向徐承志,笑得温和,眼底带着几分不着痕迹地得意:“阿书现在身怀有孕,我会时常回家,好好陪他。”
徐承志:“……”
他现在管这人收钱还来得及吗???
.
事情就这么定下。
当天晚些时候,徐承志打点好一切,将双福及对方的卖身契一道送来了二人家中。
有了值得信赖的朋友陪伴,贺枕书那没安全感的毛病总算减轻了些。
裴长临也终于能够放心回到造船厂。
余下的日子,裴长临按照最初答应贺枕书的那样,只要有空闲就会回家一趟。造船厂不能这么频繁请假,他便提前备好马车,下工后连夜赶回来,翌日天亮前再离开。
而在见不到的时间里,也总会写信送回家里。
裴长临不善言辞,也不擅长写信。旁人的家书大多是表露爱意,述说思念,而他却是流水账似的,将自己身边发生的事记录下来,事无巨细讲给贺枕书听,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有时甚至一整页纸都在向他讲述工程进度,甚至详细记载了当日的搭建流程,以及其中遇到的困难和改进方法。
贺枕书都不知道他写的究竟是家书,还是工作日志。
不过,这些书信都被贺枕书小心的珍藏起来,在许多年之后,也的确成为了后人研究远航船建造方法的珍贵资料。
朝廷给了江陵营造司半年时间建造远航船,但或许是设计者前期准备得足够充分,也或许是裴长临惦记着自己独自在家养胎的小夫郎,硬生生将进度拉快了一倍。
转眼到了十月中,远航船大体建造完成,只等寻一个合适的时间下水试航。
这等大事就连船政大人都做不得主,得事先上报朝廷,经圣上应允后,再命专人算出黄道吉日。船政大人早在十多天前就把远航船即将建造完成,可以择日下水试航的事写了奏折送回京城,但朝廷那边至今还没有回应,众人只能继续等待。
既然是等待,那就没有一定要留在造船厂的道理了。
夜色渐深,一辆马车出了造船厂,急匆匆往府城的方向赶去。
“急什么,你家夫郎还能跑了不成?”钟钧没骨头似的倚在马车里,见裴长临那坐立不安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裴长临放下不知多少次掀开的车帘,低声道:“我只是担心。”
最后这小半个月时间,造船厂赶着完工,裴长临忙得脱不开身,没能按照约定回家陪小夫郎。
这事他已经提前与小夫郎在书信中说过了,而贺枕书也给他回了信,表示虽然真的很想念他,但还是能理解他事务繁忙,让他先顾着正事,不必急着回来。
可裴长临怎么可能放心下来。
孕期的双儿没有安全感,对方上一回因为许久不见他,就难受得吃不好也睡不好,他哄了好几天才终于把人哄好。
如今又是半个多月没见面,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裴长临心下焦急,连工匠们庆祝工程告一段落的酒席聚会都来不及参加,早早溜了出来。
钟钧同样不喜参加那些场合,便叫裴长临捎了他一程。
这几个月钟钧也没少为那远航船的事操心,累得头上的白发都多了几根。他将乱糟糟的头发拂到脑后,摸出临走前从酒席上顺来的酒壶,仰头饮了两口,才道:“过几日,我打算去蜀地一趟。”
裴长临正又想掀开车帘看他们到了哪儿,听言动作却是一顿:“过几日?”
钟钧“唔”了声:“也可能这几日就启程吧,不确定什么时候能赶回来,远航船下水试航的事,就交给你和云清了。”
裴长临眉头蹙起:“为何是现在?”
“当然是因为现在才有空啊。”钟钧又饮了口酒,乐呵呵道,“你还不知道吧,蜀地那边近来有个奇人,发明了一种车弩,一次能发射七只箭,射程可达七百步,可谓无坚不摧!”
“听说那位还是诸葛一脉的后人,要不是忽然来了远航船这桩破事,我早几个月就想去拜访他了。”
裴长临眸光也跟着亮了亮,但很快又恢复了理智:“我是想问老师,为何是‘现在’?”
朝廷那边不出几日应当就会有消息,远航船下水试航在即,钟钧身为主办,是不该在这个时间离开的。
钟钧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远航船是你我一手造出来的,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吗?你和云清就放心去下水,肯定不成问题,实在有什么意外,你回头写信给我就是。”
“你可是我的得意门生,有你在,我能放心。”
裴长临并不吃他这一套,淡声问:“老师是想去蜀地躲躲吗?”
钟钧:“……”
裴长临对他们的成果有信心,远航船下水试航大约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就算钟钧此时离开,他也有自信能顺利完成下水试航。
可一旦远航船彻底完工,朝廷便会论功行赏。
这个节骨眼要去什么蜀地,显然是想避开这场合。
裴长临无声叹了口气:“老师当真这么讨厌做官?”
“不是讨厌。”钟钧正色道,“是厌恶。”
裴长临:“……”
“你这段时间在营造司,还不明白官场是个什么情形吗?”钟钧靠在椅背上,悠悠道,“我这人没什么野心,也不想着要爬到多高的位置。我就想自个儿琢磨点发明创造,哪怕最后没人知道,我自己满意了就成。”
“但要是进了官场,那就一切都要听官家的,他们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到了那时,就做不得自己的主了。”
钟钧笑了笑,又道:“咱们上头那小皇帝是有野心的,又或者说,是他身边的人有野心,想打造一个盛世。他们缺技术,缺人才,所以才抓着我不放……但我不是那样人,满足不了他们。”
裴长临垂下眼来,一时没有搭话。
钟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总之呢,这回我就先撤,你与云清见机行事就好,别把我供出来。”
他说到这里,稍稍收敛了玩笑之意,认真道:“不过,你的确也该借这个机会好好想想,日后打算怎么办了。”
顾云清从一开始便有为国效力的夙愿,而钟钧则坚定的走上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唯有裴长临,至今还没有答案。
事实上,他几乎不曾思考这些事。
他年纪还太轻,远航船也不过是他经手的第二个大项目,他在钟钧的引导下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仗着点天赋在人前有了些名望,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些其实大部分都仰仗着别人的帮助。
他从不觉得,自己已经到了能够决断这些的时刻。
马车停在了家门前,裴长临嘱咐车夫将钟钧送回府,带着犹豫独自下了车。
小院的大门紧闭着,裴长临轻手轻脚推开院门,只见屋内昏暗一片,没有点灯。
“这么早就睡了?”裴长临轻声嘀咕一句。
双儿孕期嗜睡,贺枕书通常都睡得很早,只有提前知晓裴长临会回来时,才会特意为他留一盏灯。
这回裴长临是赶在工程结束的当天临时决定回来,没有事先知会贺枕书一句,对方自然也不知晓他会回家。
亏他还担心了好几天,就怕小夫郎在家中独守空闺,会牵挂于他,还可能抱着他的衣物焦虑得整宿睡不着觉。
睡得这么早,看来并没有因为很久不见面而受到多少影响。
裴长临心情莫名有些复杂,放轻脚步,往主屋走去。
走到房门边,才意识到不对。
贺枕书睡得早倒还正常,可现在家中还有个双福,没理由也跟着睡这么早。
裴长临偏头看向主屋边上那间小屋。
小屋房门紧闭,同样没有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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