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们从村中带来的衣服也不多,贺枕书便想去布庄买些料子,给裴长临做点新衣裳。
但这一逛,却是大惊失色。
府城这物价……实在是太高了。
二人甚至没去城中那些深受富家小姐夫人喜爱的布庄,而是就近寻了间裁缝铺子。铺子里一匹最普通的素面彩绢便要一贯多钱,更别说是带了提花纺织或绸缎之类的金贵织物,随便一匹都要三五贯铜板。
但裁缝铺子比布庄来得好,可以当场定下需要做的衣物尺寸和款式,按照用量买布,无需整匹买下来。
裴长临干活时需要便于行动的衣服,衣袖下摆都要束口,这样的衣服一匹布能做四五件,算下来倒也划算。
贺枕书多方盘算对比,最终定下了一件长衫和三套短衣。
短衣用来干活时穿,多是耐脏耐磨的棉布,而长衫则是质感上乘的提花绢布,颜色是靛青色,很衬裴长临的肤色。
营造司多是匠人,穿着短衣出入倒是无妨。不过,钟钧成天与官府那群人打交道,保不齐什么时候裴长临也需要出席那些场合,可不能让人觉得他连件像样衣服都拿不出来。
贺枕书对自己挑选布料的眼光非常满意,几乎都能想象出自家夫君穿起这身靛青长衫时该是什么模样。
他转身想叫裴长临来看,却见后者站在不远处,看着手边一块布料出神。
那是一块颜色极正的红绸,不知绣制时是否加了些别的什么材质,在室光下隐隐透着光泽。
“小公子好眼光,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料子。”伙计见他颇有兴趣,连忙迎上前去,“这料子就进了一匹,先前被一位客官裁了一半去做喜服,眼下就剩半块,您如果感兴趣可以便宜些给您。”
裴长临问:“便宜多少?”
伙计伸手比了个数:“六两,包工包料,能做两套衣服。”
裴长临:“……”
裴长临这辈子恐怕都没见过能卖出六两的衣服,略微怔然,贺枕书连忙上前:“长临,你还在看什么呢,我都挑好了。”
裴长临将将回神,道:“我也想给你挑两件。”
“可我也不穿这么红的呀。”贺枕书有些无奈。
这料子是好看,贺枕书方才一进门便注意到了。不过,如今民间的着装风格以清雅素净为主,除了似乎对红色格外钟爱的景黎一家,几乎没有人会在街上穿如此鲜艳的颜色。
这种颜色的料子,就算买来也只能做喜服,平日是没法穿的。
果真是个木头脑袋,毕生的审美都用在木头上了,连衣服都不会挑。
贺枕书心头无奈,连忙将人拉走了。
裴长临没再多说什么,可当二人买好料子走出裁缝铺时,他却又回过头去,若有所思地望向了那块被摆在最显眼处的鲜红布料。
第85章
裴长临最终没能买上那块红绸子,但仍坚持要给贺枕书也买两件衣服。
贺枕书原先的嫁妆里就带了不少衣服,在村子里认识阿青之后,对方也时不时找由头给贺枕书制衣。两人现今家中的衣橱里,贺枕书的衣服就占了四分之三,各式各样的都有,根本不缺。
他本是不想要的,但没拗过自家小木头,乖乖挑了两块料子做春衫。
二人在裁缝铺留好尺码,出来时时辰已经不早,便没再回去做饭,就近下了个馆子。
点个一荤两素,再配两碗米饭,就花去了五十文。
贵就算了,肉菜里也只有零星几片肉,若不是裴长临眼下正要补身体,每餐都要吃点肉菜,贺枕书恨不得回家啃大馒头。
贺枕书给裴长临夹了片肉,忽然对未来的日子感到了绝望:“要不我去问问景黎他家医馆还招不招人,我去给他当伙计好了。”
“不用。”裴长临道,“我之前问过老师,他这个月打算回营造司讲学,我去给他帮忙,应该能有工钱。”
“你什么时候问的?”贺枕书诧异,“不是说好了要再歇一段时间嘛,薛大夫也说……”
“只是去给老师帮帮忙,不会太累。”裴长临打断他,“而且……”
他看了贺枕书一眼,没有把话说完。
贺枕书只当他也是在操心钱的事,道:“哎呀,我刚才就是说说而已,家里没有那么缺钱的。之前卢家付的尾款,加上我的画稿费,还能让我们在府城吃吃喝喝好几个月呢,你还是再多歇歇……”
这回来府城医治,景和堂免了他们大部分花销,这是预料之外的事情。
这样算下来,他们如今花的钱已经远比预计要少很多了。
不过是因为府城物价太高,银两又只出不进,贺枕书才会有些焦虑。
裴长临迟疑片刻,低声道:“老师这些天是打算给营造司的学徒讲解海船建造,便于他们后续去船坞干活……”
贺枕书:“……”
他又朝贺枕书看了一眼,道:“而且,老师说营造司的饭菜味道还不错,每天都有鸡腿吃。”
贺枕书:“……”
裴长临道:“还能打包带回来,不消我们自己在家做饭。”
贺枕书:“……”
不会造船买不起鸡腿做饭还难吃真是对不起了。
贺枕书叹了口气:“想去就去吧,你自己多顾着点身体就是。”
裴长临莞尔:“好。”
吃过了饭,二人又随意在附近街市逛了会儿,给家中添置了些夜里照明用的灯油,便回了家。
回家后,裴长临进了里屋,让贺枕书给他涂药。
他打小不怎么出门,一身皮肉养得白皙细腻,不比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好上多少。不过如今,那白皙的胸膛上横贯起一条刀伤,就在锁骨下方,靠近右胸。刚愈合的伤口在胸口留下一道尤为显眼的淡粉色疤痕,裴长临看那疤痕碍眼得很,每隔两个时辰就要涂一回药。
“这么贵的药膏,也就你舍得这么用。”贺枕书用指腹沾了药膏,在掌心捂热,往他胸膛上轻轻涂抹。
这药膏就是裴木匠惯用的那种,对祛除疤痕很有效用。
在裴长临手术成功的第二天,贺枕书便写信回下河村转告了这个好消息,而送来的回信中,就装着好几罐这种药膏。
看起来,裴木匠也很了解他儿子的德行。
不过,这药膏至多能让疤痕颜色变浅,无法让其完全不留痕迹。这么深的伤痕,就是涂了作用多半也不会太大。
“这伤痕落在胸口,衣服一穿不就没人看见了,消不去就消不去呗。”
贺枕书笑他:“没见哪个男人像你这般爱美。”
裴长临小声反驳:“我不是……”
“嗯?不是爱美?”贺枕书轻轻帮他揉开药膏,随口问,“那是什么呀?”
“我……”裴长临迟疑片刻,垂眸看向怀中的人。
他靠坐在床头,衣衫微敞着,贺枕书为了给他涂药,索性整个人坐在他怀中。这姿势任谁来看都格外不雅,但少年似乎并未察觉,仍在小心翼翼帮他着药,神情格外专注。
他鲜少从这样的角度去看贺枕书,但这个角度的他,依旧很好看。
少年肤色白皙红润,睫羽长而上翘,小钩子似的,随着动作微微颤动。那双柔软晶莹的唇瓣由于专注无意识微张着,露出一点淡粉的舌尖。
没有哪里是不好看的。
裴长临稍稍移开视线,低声道:“怎么没人看得见。”
“嗯?”贺枕书动作顿了下,他抬起头来,瞧见对方神情局促。
裴长临性情内敛,不擅长表达自己,所以很多不熟悉的人都会觉得他不好相处。但这人其实脸皮儿很薄,尤其在亲近之人面前,更是不懂掩饰,几乎很容易猜到他在想什么。
的确,并不是没人看得见的。
与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每日同床共枕的贺枕书能看见。
所以,他并不是在意自己的外貌如何,他是担心贺枕书会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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