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戴着口笼,他吃东西的速度并不快,需要把 食物掰小后通过口笼边上的空隙塞进嘴里。
阿尔宾一直注视着他,这让他有些奇怪。
“你为什 么要送我食物,还帮我疗伤?”
“因为你也在照顾我呀,我现在没有什 么别的东西,只能这样 感谢你了。”阿尔宾说得理所当 然。
他并不享受奴隶的服务,也从来没将自 己看做奴隶。
就像他说的那 样 ,他不觉得有谁应该是奴隶。
小黑忽然明白了他的目光。
那 是种平等的,将他看做人类的目光。
他无法 理解为什 么会有这样 的人。
他喃喃问道:“为什 么要对 我这么好?”
阿尔宾笑容灿烂,语气雀跃又带着一丝紧张。
“我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小黑愣住:“朋友是什 么?”
“就是彼此关 系很好,可以一起玩,还可以一起有小秘密的人!”阿尔宾朝他伸出手,“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朋友……
小黑的心 颤了颤,难以置信却又小心 翼翼地握住他温暖的手。
“我愿意。”
“好耶!”阿尔宾一把 拉住他的手,兴奋不已。
他拉着小黑坐到床上:“我们 今晚一起睡吧!”
“可是我……”
阿尔宾不容拒绝地说:“不行,我可不会让我的朋友一个 人去睡干草垫,除非你带我一起。床和干草垫,你选一个 吧。”
小黑只好乖乖就范。
他躺在阿尔宾身边,忽然有一种自 己在做梦的感觉。
真的会有一个 人不将他视作家畜,而是平等地看待他,还愿意与被烧伤的他成为朋友吗?
他侧身看向身旁不知何时已经入睡的身影,他从没在这个 角度注视过阿尔宾,也正因此,他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这是他的朋友。
他在心 中默念这个 奇特的温暖的词汇,身体的疼痛都被他遗忘。
不知多久以后,他也缓缓闭上眼,沉沉睡去。
次日。
尽管受了伤,可小黑今天还是要去做工。
他的工作地点 又回到了不见天日的地下 室,可他的心 底却一点 不觉得压抑。
他只想快点 完成这些繁重的工作,然后回到塔楼的房间里。
他苏醒时阿尔宾还睡着,他不知道对 方醒来后会不会后悔,他退怯却又迫切地想知道这一点 。
旁边的奴隶看出他今天似乎心 情不错,啧啧称奇。
“你怎么被打了还一点 也不沮丧。”
小黑没有回应他,他并不打算将阿尔宾的事告诉任何人。
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询问道:“食罪者究竟是什 么?”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那 个 奴隶解释道,“食罪者就是负责吞噬大家罪孽的人。”
荆棘城是罪恶之都又是神弃之地,这里没有神殿与神官,他们 即使 信仰神明也无法 前往神殿参加祭仪,不会被神明庇佑,无法 彰显虔诚,因此他们 也十分担心 死后充满罪孽的灵魂无法 前往神国,会受尽折磨。
于是,食罪仪式就诞生了。
收了钱的食罪者会在葬礼上吃下 放在尸体上吸收了死者罪孽的面包,那 份罪孽就会转移到他身上,从而让死者的灵魂得以净化。
而食罪者则会成为罪孽深重之人,永远无法 进入神国,因此只有穷困潦倒或者走投无路之人才会去做。
通常来说,食罪者只会在葬礼上出现。
可是在七年前,这座城堡的主人濒死一次,幸好请到了治愈神殿的神官前来救治。
但自 那 以后,他卧病在床,时常觉得死神已经盯上了自 己,便对 自 己的身后事格外在意。
他自 知罪孽深重,对 死后的世 界充满恐惧,认为那 些已经罪孽缠身的食罪者无法 容纳他的罪,担心 自 己死后灵魂无法 得到完全 的净化,也认为自 己这种档次的人不应该和平民使 用一样 的食罪者。
于是,他找到了一个 婴孩。
一个 纯白的,还没有犯下 任何罪孽,并且还是个 痴傻的婴孩,在他看来简直是完美的罪孽容器。
他将那 个 婴孩作为自 己专属的食罪者饲养起来,每日让管家盯着那 个 孩子吃下 罪孽面包,不断重复仪式,通过这种方式日渐转移自 己的罪孽,也减轻了他对 死后世 界的恐惧。
别人只是葬礼上举行一次食罪仪式,而他天天都做,他坚信他的灵魂一定是最纯净的。
“那 孩子一定吸收了太多的罪孽,之前负责照料他的两个 奴隶都死了。”奴隶怜悯地看了一眼被发 配去照顾食罪者的小黑。
在他看来,小黑也活不了太久。
寻常人认为食罪者身体里遍布罪孽,会牵连到身边的人,因此都对 于食罪者避而远之。
小黑并不在乎牵连,听到这些,他只想到阿尔宾每天晚饭时会吃下 所谓的罪孽面包。
那 是要让阿尔宾承载的罪孽。
他猛地冲回塔楼,管家已经打开了大门,正将一块看似无害的白面包交给阿尔宾,催促对 方吃下 去。
第42章 晋独发
见状, 小黑顿时炸毛,如同一只离弦的箭,猛地 冲上前去, 从身后撞开了傲慢而立的管家。
管家听到了哗啦作响的镣铐声 ,正回过头来, 却被撞倒在地 ,那片白面包也从他手中飞落出去。
“你这该死的小奴隶!”管家扶着腰,怒不可遏地 站起身来, 凭借着成年人的体 型优势, 狠狠用脚踢着小黑的身体,宣泄自己的愤怒。
小黑趴在地 上, 身体 因疼痛蜷缩起来,还不等他反抗,猛烈的攻击接连不断地落到他身上,他一手 护着脑袋, 龇牙咧嘴地看着那块掉在地上的面包,另一只手 伸出去要去触碰。
管家以为他是肚子饿了两天想要抢食, 一脚踩住他的手 :“好吃懒做的家伙!”
阿尔宾却已在此时扑上去,护住小黑的身体 。
管家的脚便 因此踢到了他身上, 阿尔宾幼小的身体 颤抖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管家停止了动作, 有些后怕地 退后了半步。
他心中忌惮, 冷静些许。
若是这个作为容器的小鬼出了事,在家主 之前死了, 那可就麻烦了。
说不准那些罪孽又会回到家主 身体 里,毕竟以前的食罪仪式一方已经是死者了, 可不会有这种顾虑,这小鬼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就难说了。
家主 一再叮嘱他不能让这个小鬼死。
他骂骂咧咧道:“小疯子与小傻子。”
他恶狠狠地 骂了小黑几句,却因投鼠忌器,没敢再像刚才那样动手 ,只是拾起地 上的白面包,再次递给阿尔宾,命令道:“吃下去!”
阿尔宾转过头来,伸手 接过白面包。
小黑顿时猛烈挣扎起来,却被阿尔宾压住。
管家眼见着傻子男孩埋着头吃白面包,再抬起头来时面包已经没了,嘴里在还在咀嚼,他这才冷哼一声 ,转身离去。
厚重的大门再次被锁上,黄昏时暗淡的光线从窗口洒落进来,房间里就像一个逐渐冷却下来的壁炉,光线变得愈发昏暗,气 温也逐渐降低。
听到外面没了声 音,阿尔宾才从小黑身上下来。
“呼——”他长舒一口气 ,疑惑地 望向 小黑,“你刚才是怎么了呀?你是不想让我吃那个面包吗?”
因为没能阻止他,小黑沮丧地 攥着拳头,闷声 说:“那个面包不能吃……”
“锵锵!”阿尔宾摸出本该被他吃的白面包,狡黠一笑,“我没吃哦!刚才是骗他的。”
他本来就觉得管家每次都盯着他吃面包很奇怪,刚在小黑突然冲进来打断,还一直想去抓面包,他隐约猜到面包可能有问题,就没真吃。
小黑顿时松了口气 。
阿尔宾疑惑地 打量着这块不论怎么看都没有异样的面包。
“这个面包到底有什么问题呀?难道上面有毒药?可我似乎吃了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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