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十三号指尖微颤, 不知道接下 来会发 生什 么。
他上次听到类似的警告, 是在奴隶贩子和看守那 里,通常都不会有什 么好事。
如果按照经验, 他现在就应该逃跑。
他看着阿尔宾不知道在忙活些什 么的背影,那 份从第一眼就产生的好奇再次冒了出来。
阿尔宾在房间里扒拉了一下 , 找出点 布料,撕扯成条状,又担心 不够干净,给陶罐里装了点 水,用火元素煮了煮,拿出来后控制上面的水分全 部脱离,变得温暖又干燥。
他走向乖乖坐好的黑发 男孩,思索了一下 ,抽出一根布条,蒙上黑发 男孩的眼睛。
“诶嘿,这样 你接下 来就什 么都没看见,就算有人问起,你也可以说不知道啦。”
奴隶十三号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他早已习惯阴冷潮湿的黑暗,并不会为此感到有何不适,可是这一次的黑暗却带着一丝温暖。
“你伤得好严重啊……”对 方轻颤声音在面前响起。
接着,他感到有水流在帮他清洗伤口,水流轻柔且温暖,可他却像遭遇冻伤的患者,好似被烫到一样 猛地弹开,晃动的镣铐发 出刺耳的声响。
“不行,伤口一定要清理,不然会生病的!”
那 双手又将他压了回去。
他茫然无措地坐着,干哑沉闷地开口:“很快就会好的……”
他不明白自 己为什 么要向对 方解释这个 。
“那 也要好好处理。”像是怕他又跑了,白发 男孩这次用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让他无处可逃。
他听着白发 男孩嘀咕着“这个 镣铐怎么解开”,又感受到自 己的伤口都覆上一层温暖的力量,伤口像愈合时一样 产生痒意。
他被蒙着眼睛,并不明白发 生了什 么。
“你的手臂……”白发 男孩声音愕然,似乎看到了什 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奴隶十三号如遭当 头一棒。
想到自 己身上的烧伤,他顿时清醒过来,猛烈挣扎起来,想要挣开对 方的束缚逃离。
即使 是夏天,他也穿着长袖,正是为了遮掩那 些狰狞的烧伤。
他以为在黑暗中就不会被发 现,可对 方还是看到了。
他已经习惯了被人歧视,可在此时,他脑中仍然想道。
自 己会被厌恶的。
“别动呀,是我碰到你的伤口了吗?”那 道声音没有半分预想中的厌恶,甚至对 他说,“我也曾经被烧伤过,很痛吧?我那 时候感觉被烧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呢。”
水流从温暖变得沁凉,柔和地覆上他被烧伤的地方。
他僵在原地,第三次被按回去。
几经折腾,蒙在他眼睛上的布条已经松动,稍稍滑落,微弱的光线透过布条的边缘,渗入他的视野。
光?为什 么会有光?
他的双眼透过布条的缝隙看出去,却在本该漆黑的房间中看到了一片璀璨绚烂,如梦似幻的星河。
星星点 点 的光团像萤火虫一般点 缀在黑暗中,星子们 奇异地环绕着面前的白发 男孩,照亮一片黑暗,也照亮了那 犹如红宝石般璀璨夺目的双眼。
水流飞舞在空中,洗涤着他的伤口,盈盈的白光被注入他的伤口,他的伤口加速愈合,白发 男孩额际冒出细密的汗水。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且清晰地目睹对 方的样 貌。
阿尔宾感到魔力不继,他魔力量还不够多,也不会正儿八经的治愈魔法 ,纯靠自 己瞎摸索,尚不能一口气把 对 方治疗完毕。
他看着对 方愈合许多的伤口,用干净的布条缠上对 方的伤口,叉着腰斗志昂扬道:“我明天再继续!”
收起光团,视野骤然回到黑暗,阿尔宾摸索着解下 了对 方眼睛上的布条。
“你的伤口还没全 好,有些淤青和烧伤,我都不太会处理,接下 来要当 心 一点 。你怎么会伤得那 么严重?烧伤的面积好大。”
黑发 男孩沉默片刻说道:“因为要将妈妈火葬。”
和荆棘城大多数没有信仰的人不一样 ,他的母亲信仰着太阳神,太阳神的信徒认为死后要通过火来净化灵魂。
火葬需要的燃料不少,然而林地都是贵族的资产,平民无法 随意砍伐,他也没有钱买那 么多燃料。
阿尔宾疑惑:“火葬母亲,你怎么会受伤?”
“我把 房子烧了。”
他的母亲识字,虽然也被打上了奴隶的烙印,但是在主人家面前地位较高,攒了一些钱置办了一套小木屋,那 是他们 母子唯一的容身之所。
后来母亲生病,被主人家赶走,那 些钱也为了治病花完了。
为了安葬母亲,他只能将栖身之处烧毁。
他亲眼看着熊熊烈焰将母亲的身体吞噬,热浪和浓烟滚滚而来,他不断冲入火海拨弄火堆,努力维持火焰的燃烧,以致于自 己也被火焰烧伤。
他被母亲信仰的神明判定有罪。
“才不是!”阿尔宾严肃道,“你才没有罪呢!不要听别人瞎说!如果说安葬自 己的母亲也有罪,那 这样 的神明也太奇怪了。”
阿尔宾搓了搓他的脑袋,像是要把 他糟粕的想法 晃出脑子。
“我不认为你有罪,妈妈肯定也不会认为你有罪,所以你自 己也不能那 么想!”
黑发 男孩怔怔地看着他。
“我叫阿尔宾,你也可以叫我小白,你叫什 么名字呢?”阿尔宾好奇地询问他。
黑发 男孩垂眼看到了手背上的烙印。
“我叫……奴隶十三号。”
“欸?”阿尔宾眨眨眼,“这不是名字哦,你不该是奴隶,所以你的名字也不会是这个 。”
黑发 男孩抬起头,借着稀薄的月光注视着他。
他看得不太清晰,但他记得在星河之中,对 方看他的眼神并不像看待家畜,也不像看待一个 下 等人。
那 种目光虽然温柔,但和母亲的目光也不一样 。
他不知道那 到底是什 么目光。
——我的孩子,你不该是奴隶……
他喉头哽咽,哑声问道:“为什 么?为什 么我不该是奴隶?”
如果他不该是奴隶,又为什 么有那 么多人将他视作奴隶?为什 么用烙铁、镣铐、项圈将他锁在奴隶的身份上?
纵使 逃跑了那 么多次,他依旧不知道这个 问题的答案。
“没有为什 么呀,因为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人,没有人应该是奴隶。”
阿尔宾的目光坦然,对 他而言,存在奴隶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他的话颠覆了黑发 少年的认知。
“有人想让你成为奴隶,但你自 己绝对 不可以相信他们 的鬼话。”阿尔宾嘀嘀咕咕,“有些贵族可坏了!”
“你的妈妈一定没有叫你什 么奴隶十三号,她是什 么叫你的呢?”
“她叫我小黑。”黑发 男孩的声音从金属口笼后传来。
“我就说你一定有别的名字,那 我也可以叫你小黑吗?”阿尔宾笑起来,他的笑容像黑暗中的暖阳,令人无法 拒绝。
小黑点 了点 头,似乎又怕他没看到,急促地出声道:“可以。”
“你的口笼和镣铐是怎么回事呀?”
阿尔宾贴近他,打量着奇怪的镂空。
小黑不适应与人亲近,显得有几分局促。
“他们 怕我逃跑。”
阿尔宾轻哼一声:“真是坏蛋!我一定要想办法 把 你这个 东西拆下 来。”
但他现在魔力也耗尽了,目前还做不到这一点 。
“对 了,我给你留了礼物呢,你戴着这个 能吃吗?”
阿尔宾跑过去把 篮子提了过来,捧起自 己留下 来的食物。
小黑目光落在他的手心 里,推辞道:“我不用……”
他肚子却暴露了他,大半天没吃东西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嘿嘿,吃吧!我还有呢!”阿尔宾把 食物放在他手心 里。
小黑顿了一下 ,埋头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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