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点将它擦干净,借着粉色烛光,看清内侧刻着的字母缩写“SW”。
是“沈无”。
天渐渐下起了小雨,曾铺满干净漂亮花瓣的地面变得泥泞不堪。今日,裴追应当原本想送我一场精心雕琢的梦。
可惜,我不配。
我跌跌撞撞地起身,又细细地在刚才裴追为我戴戒指的地方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第二枚戒指。
那刻着裴追名字缩写,原本他要亲手为我戴上的戒指。
我安静地自己将它戴在无名指上。又将另一枚戒指贴身放好。
我这一生的私情私欲,此世最后一点放不下舍不得,就到此为止了。
以这戒指……聊以寄托,陪我步入黄泉幽冥吧。
好在这里位置尚不算偏僻,我回到了租住的房子,开始处理死前必须要完成的事。
我先打电话去了孤儿院。将剩下的一些钱全捐了过去。
孤儿院的院长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太,听了几次才明白,还在絮叨着:“沈先生,你是个好人啊。这些年来捐了这么多,也不留名宣扬。”
我心中好笑,虽然先前我打工搬砖的钱除了日常生活和烟钱基本也都捐了,但加起来还远没小裴总上次给的那五十万多。
想到裴追,我笑容渐渐淡了。
电话里老太太继续絮絮叨叨:“上次你送来的那个小女孩子啊,就是妈妈得癌症走了的那个,她很好啊,性格很好,适应了,还帮其他小朋友扎头发,说是她妈妈教的。就是一直在问妈妈为什么还不来接她。有时候还问大哥哥,是在找你啊。”
“我要出趟远门,”我笑道:“以后可能就没机会联系了。她在您这里,我很放心。”
老太太一连“哎”了几声,隔了一会道:“沈先生,我唠叨一句……你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没有。”我说:“顺其自然的事罢了。”
春生秋实,生老病死,自是自然常情。
我又安静听着老院长说了会话,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便是正事了。
事到如今,我死前最放不下的便是貓灵那句语焉不详的话。
我先是搜索了这几个月来意外死亡发生的频率和人数,再对比之前十年的平均数据,发现呈线异常陡峭的上升曲线。
而这一点,甚至不只是我注意到了。在搜索“意外”讯息时,我看到了一些论坛上的讨论帖。
帖名:记一件身边邻居遇到的诡异意外。
楼主:十几年的老邻居了,人很好,但是这个月接连家破人亡,只剩下个上初中的小孩,而且都是死于非命,死法怪的很!男的死在自己家里客厅里,吊顶砸下来死的,那几日他家没人,发现的时候皮肉都烂了。过了没几日,女的也死了,那死法更怪!削苹果的时候不小心把刀子扎进了自己的心脏!
我按着太阳穴缓解着疼痛,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反复把这段话看了两遍,才意识到是像旧时间线裴追父母的死法。
下面的回帖已经多达上千条。
有人说自己家里也遭遇了很多古怪的意外,亲人死法凄惨。
有人说自己曾见到古怪的怪物,但是别人都看不到,医生说是精神类幻觉。
不过其中最有意思的一条帖子竟也提到了“诅咒”二字。作者建议如果身边有人接连意外过世,若和死者去过同一个地方,做过同一件事,甚至说过同一句话,必须小心行事。
这条回帖的赞数和回复很多,也有很多人在下面回复类似的亲身经历。我也不知哪来的耐心,忍着头疼翻阅到末尾,看到了作者留的一串电话。
我皱眉看了这个电话许久,然后才意识到有点眼熟……这竟然像是从前塔罗的电话。
我犹豫了一瞬,拨通了这个电话。
其实我只记得塔罗电话的前几位和后几位,并不非常确定。而且在我预期里,哪怕真是她,也应该是不记得我的。
因此,我只是想装个陌生人,了解一些关于“意外”的消息。
却没想到我还只说了一句,对面便是一静。
“……沈无?”几息后,塔罗的声音传来,低而嘶哑。
下午,我们在一家街边小酒馆见了面。
塔罗到的比我早,我还没进酒馆,透过窗户便看到她了。她还是一头波浪卷发,却没有风情万种的披散着,而是随便绑了个马尾,穿着简单的大衣和卫裤,撑着额角,目光散着,看起来有些疲惫。
我微微停了一会,忽然想起了那日在诊室偶遇重病的苏落。
路过吧台时,我点了两杯冰威士忌,然后径直在塔罗对面坐下。
多年未见,又不知对方还记得多少,其实原本该寒暄两句。但我没这个情商,十分冷漠无情地开门见山道:“那些意外是怎么回事?”
而塔罗同时说道:“好久不见……你这幅弱鸡样子是怎么回事?”
我:“……”
塔罗:“……”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嘴,面面相觑了一刻。
塔罗笑了起来:“沈顾问还真是老样子啊。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连个招呼都没有,张嘴就命令人家办事打听消息。”
我干咳了一下,面无表情道:“好久不见。”
“还是一样别扭啊。”塔罗轻轻笑叹,又打量我一会:“你刚坐下来时,没开口说话我一时都没认出来。怎么这么清瘦?”
我觉得她现在倒比从前对我客气许多,说清瘦当真是抬举我了,我如今身体衰败如江河如下,与裴追分离不过数日,已快没了人形,形销骨立,苍白消瘦。
“你直接说我一副鬼样子就行了。”我随口道:“怎么这么客气。”
塔罗却摇头道:“对漂亮的东西还是得客观,你这人长得当真不错,瘦成这样了还不像具骷髅,反而有点古装电视剧里那些风骨名士的意思,可惜性格太垃圾,真是暴遣天物。”
我:“……”
忽然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话题莫名其妙从意外诅咒的正事,跳跃到我的脸。
这时,调酒师端上了两杯冰威士忌。喝酒似乎有些略微镇痛作用,成了我现在唯一还有些热爱的饮食。我立刻端起杯子,饮了一口。
塔罗却直勾勾地望着我,神情惊恐:“沈无……你,你你结婚了?!”
我也怔了一瞬,然后才意识到她在看我端杯子的左手,无名指上是刻着裴追名字缩写的戒指。
第95章 末日重现
塔罗这惊恐的眼神着实让我有点百感交集,这三两句话倒把几年未见两世隔阂消减得一干二净,我都有点想给她怼回去。
但是到底没什么力气,于是我面无表情道:“是裴追。”
“……是裴追啊,我就说除了他还有什么人会这么死心眼地看上你,关键你也放在心上——”她自语到一半,忽然惊讶地提高音调:“你和他在一起了?”
我:“……”
我心说,要看你怎么定义在一起了。物理上实现过,精神上一直没对上频,机会耗尽,这辈子已经没指望了。
“没有,这戒指……充其量就算个纪念品吧。我自己戴的,他不知道。”我说:“我们能聊正事了吗?”
塔罗撩起头发,抿了口酒:“不能,不差这一会儿,等我八卦舒坦了。毕竟你这一脸’一言难尽、难言之隐’的样子,很有故事啊。他也有从前的记忆?”
我按着太阳穴,又灌了一大口酒:“有,慢慢恢复的。现在应该七八成都想起来了吧——塔罗,我总觉得这世界不对劲,这段时间来貓灵重现、意外频发,我把裴追的电话留给你,往后若真的末日再临,就靠你们互相照应、一起想办法了。”
“那你呢?”塔罗立刻问。
“我会先尽可能做完我能做的所有事,但之后便只能辛苦你们了,抱歉。”我喝完了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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