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反应过来时,匕首已经在他手里了。
“嗤啦——”
那是匕首穿透血肉的声音。他狠狠地将匕首刺穿了我的左肩,一字一顿道:“沈无——你,自,己,怎,么,不,去,死,呢?”
“因为,你们都太弱了。”我握住匕首的锋刃不让它入得更深。血从我的指缝中流下,滴滴溅落在肮脏的地面,形成一个浑浊的小血泊。
我喘息着、认真地回答他:“只有我可以主持这个阵,众所周知,活人才能……主阵。”
我没说出的是,若阵法成功,时间便会倒流,他们应当能复活。
所以其实,真的或许会死的只有我。
这就是阵法的代价。
“比你弱就要为你的愿望去死?”他俯视着我,将匕首刺得更深,我的血流了满地。
“自是如此。”我毫不犹豫答道。
“而且,这不只是我的愿望。”我在剧烈的疼痛下尽力平缓着呼吸,露出一个笑容:“这也是你的愿望,你现在独自一人活下去的唯一意义……所以,我才来找你。”
他周身一颤。
良久,他说:“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我就知道他是答应了。
唯一让我有点惊讶的是:他只是穿了我的肩膀,而不是心脏。
他应该这样做的。
真是可惜。
“其他人一点也没说错,你真是个怪物。”他冷冷地说:“是我们错了,可惜了塔罗,她一直劝我信你。”
然后,他松开匕首,拿起桌面上刚才的那个空烟盒,又打开柜子,那里有几十个各种花色、破烂不堪的旧烟盒,却都装在一个手工的纸盒子里。
旧烟盒粗糙破旧、纸盒更破。看得出是个不擅长手工的男人勉勉强强亲手做出来的。
那些是我和他一起抽完的烟盒。
林川这人看着粗莽豪迈,却有个莫名其妙地怪癖,会把每次我来找他带的烟盒子收藏起来。还和别人集邮似的,放在整个房间里最高的地方,再装进一只白色的纸盒子,好像这些旧烟盒就代表了至纯的友谊,染不得半点尘埃。
重感情、善良、正直、拒绝不了朋友。
我就是利用了他这一点。
我直接这样告诉了他。
他转身看着我。神奇的很,此时他的神情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把我看的很透。”林川一字一顿道:“沈无,你说的都对得很——但我自己怎么想是一回事,不代表你可以以此利用我……不代表你可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代表你可以道德绑架。不代表你可以——”
他没有说完,忽然低低笑了下,自言自语般地说:“我还在废话什么?身为别人的朋友却上门劝人去死,身为基地塔的救世主却阵杀千人……你这种没人性的东西也听得懂这些,理解得了?”
作者有话说:
下次后天周四更~轮到小裴总了,这段回忆的正餐——也就是小裴总找到的速写背后画的“至痛又极乐”
第64章 我想摔碎他
林川真是说笑了。的确,我这样的人……要是能理解,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我本来想安慰他几句,如果阵法成功,时间成功回溯,他们自然都能复活。
但话不用出口,都觉得自己可笑,毕竟我又有几分把握,阵法能成功呢?
林川霍然将那纸盒掀倒在地,那些彩色的、曾被人好好保存的烟盒就那么掉了一地,变回了本来的样子。
——一堆垃圾。
他将开启的打火机扔在那堆烟盒里,刹那间,烟尘火光直冲而起。
他隔着火与烟盒的灰烬对我说:“滚。”
离开他的屋子后,我在雪地里站了一会。直到肩头的血浸透了衣裳,我才开始觉出冷。
解决冷的最好办法就是喝酒,我正好有几瓶好酒藏在林川家附近的一个地下室里,原本准备几日后他生日时取出来。
我到了那里,打开瓶盖,闻到四溢的酒香。本应仰头喝个尽兴,动作却停住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想起来了,一起喝酒的人不在了。
那就自己喝吧。
酒入咽喉,还没品出个味儿,便先醉倒在地上打了几滚,厚重的污尘和着我自己的血,凝结成了一片让人恶心的污渍。
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找着的家门。
末日黑天降临后第二年,原本的城市系统已完全瘫痪。因此乌枝路的别墅自然也用不了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居无定所,辗转于各个基地处理事务。
而那次被世人称为”千人血祭”的丢手帕诅咒事件之后,我因接连的刺杀频繁更换住所。
——的确没人能彻底杀的了我,但刺杀就好像藏在粥里的针,让人防不胜防,寝食难安。当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裴追。
我最初剜心之后,始终避开他,甚至在他伤重期间也不曾见过他一次。但刺杀者们却早不愿相信我和他毫无关系,或者说,将他也当成了我的帮凶。
在发现避嫌也无能为力后,我便和裴追又住在了一起。
而对于我的冷漠、躲藏和返回,裴追始终表现得非常冷淡和顺从。
他看起来似乎逆来顺受,毫无主见。但我了解裴追,他在年少时便心思沉稳细密,一般来说,如果他看起来顺从,不如说他内心已有了自己的主张,却缺少一个契机,正在冷静地观察,因而顺水推舟。
就像雪原上的猎食动物,雪狼在攻击猎物前会蛰伏很长一段时间,观察对方的习性,从而一击而中。
只是,当时我已经没有别的心思思考这些了。
我被那些罪孽压得透不过起来,醒时梦里都是翻天覆地的血海和生灵嚎哭。甚至已经很久没有正常的个人喜怒痛楚情绪。
也可能是我已将心剜出来,放在裴追身上的缘故。
当时住的地方是千人血祭后,我时间最长的住所了。因为我还有事要做,并不能住去深山老林,所以它还是在某个基地外围,但是十分偏僻,自己搭的平房,几百米外有几户“邻居”,大多是些贫困平民,我们与他们没什么交集,平日里也用法术掩饰容貌。
只是有个家里的女主人热情一些,因有次我在怪物来袭时帮了她孩子,她送给我们许多蔬果种子,教我们如何在这里自给自足。
“沈先生,我是这里的老居民了。你住的地方原本是片桃林。”女主人笑着说:“给你些桃子种子。不过这东西难种,我们家几次都没养成功。所以劝你家还是正经种谷物。”
我谢过后便抛诸脑后,之后没多久这户人家也搬走寻亲去了。那段时间日日忙的昏天黑地,今日却恍然发现,那种子竟然被养活了,成了一株株枝干修长的桃树,而如今初冬时节,竟已冒出了淡粉的花苞。
借着醉意,我晕乎乎地弯腰拾起了一片极轻极薄的桃花瓣,然后踏着初雪进了屋。
好不容易开了门,发现还有一重,我伸手去推,却发现这“门”摸着软和,而且怎么也推不动。
抬头一看,哦,不是门。是裴追。
这小崽子一如既往地冷这张脸,手里还握着卷册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然后他脸色豁然一变,力气极大地握住我手腕:“怎么这么多血?你受伤了?”
我摆了摆手想让他别多管闲事,他却不知是会错了意还是压根不想理我,用一种近乎强势的姿态把我按在了椅子上,拿酒精给我处理伤口。
嘶——真疼。酒都醒了几分。裴追这小子是真恨我,擦个伤口手这么重。
我想说他几句,才发现他竟然始终身形僵硬、侧着脸看也不看凭感觉再给我消毒,不管是伤口还是完好的皮肤,一下子不管不顾地抹过去。
我当即差点气笑了,这他妈能不疼吗。
“少爷,”我把手抽回来,自己开始包扎:“肉长的,你要么别管,要么稍微细致点看着来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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