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巧了。
但是我也更不懂了。
“如果说出口了,就要看着爱人死去,不是更痛苦吗?”
对面的人竟然笑了:“不,我现在才更痛苦。”
他穿着一身娇艳女装,笑道:“我这辈子都走不出了。因为逝者不可追,这世上没什么比遗憾更绝望。”
我想到,重逢后,裴追曾数次问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女装男人利落起身:“再见了,漂亮的先生。祝你们有不同的结局。”
临走前,他压下一张写着电话的卡片:“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面。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需要,我能从过来人角度给些建议。”
我沉默地低头喝酒。
原本就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忽然更大了起来,时间已过了凌晨一点,到了夜店最纵情的时光。
我举着酒杯扫视四周,发现刚才搭讪过我的许多人已经找到伴,或者三两组合,在黑暗的角落里放肆纠缠起来,偶尔舞台上的灯光扫过,露出一些雪白的肌肤、拍打的肢体。
我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去前台结账。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声音说:“赏个脸,这酒我来请。”
我其实已有微醺,也没有收敛情绪的必要,于是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笑道:“你算什么?我为何要给你脸面。”
平心而论,对方容貌气质是这里最好的一个了。我将话讲的如此难听,他面色也只是一僵,旋即笑答:“因为我知道你是来这儿干什么的。”
他说完,便对服务生打了个响指,指着我道:“给我开瓶香槟,我要请这位漂亮的先生喝酒。”
我皱眉,最后却和他一起坐回了桌边。因为我忽然有了个新想法。
“我叫Tom。”他倒了两杯香槟,做出绅士地姿势推给我。
我没喝,问道:“你知道我来这儿干什么?”
“当然知道。”Tom笑着:“这家酒吧很有名。来这里的人本质目的都差不多,挑个看中的人享受美好的夜晚。你虽然看起来安静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我知道,你也不例外。”
他一边说,一边做一些小动作,比如挽起袖口露出巴宝莉风衣的格纹,或者试图不着痕迹地将四位数的酒水账单推到我那边让我看到。
“我来这里的确曾是为了找人过夜。”我吸了口烟,目光在这座群魔乱舞的酒吧里游离:“但有人告诉我,我成功不了。因为心里有人。”
那Tom忽然含着酒呛咳起来,急道:“不不不,你千万别那么想!哪有那么多喜不喜欢,一夜纵情最重要。你只是不适应,放不开!”
我当然知道这人心怀不轨,随口胡扯。但“放不开”这个说法却的确吸引了我。仔细想来,我如此封闭固执,难以对裴追坦诚,不就是因为过分理性吗?
我缓缓道:“那如何放开?”
“你需要释放你自己,融入这里。”Tom在这嘈杂的环境中神秘笑道。
“什么意思?”
他将手伸向我,我挡开他的手。于是男人耸肩,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露出大片胸膛,当作示范。
他又一指舞池,那里的人们扭动肢体,甩动头发,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在释放激烈到极致的渴求。
“你只是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环境。试试看,像我一样解开衣服,多喝点酒,就有感觉了。”
“我不会跳舞。”
他暧昧地笑道:“没关系。你很特别。你只要加入,所有人都会为你惊艳。然后,你就可以轻易地找到想要的感觉。”
他不怀好意,但是就解决问题的角度来说,的确为我提供了一个可行方案。
我不喜欢半途而废。
于是,我当真解开了黑色衬衣的领口,露出喉结和锁骨。走向舞池。
Tom叫住我,笑着递过我始终没喝的香槟:“等等,喝些酒,能帮你放得更开。”
我一顿,将酒一饮而尽。
我走到舞池中,周围人舞步微顿。和聚光灯一起,许多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有人目光迷离地打量我,邀请我跳舞,我没有在意,也并没真的打算跳,而是在众目睽睽下从吧台顺了杯纯威士忌,坐在舞池台阶上仰头灌着喝。
乐声震耳欲聋,身边充斥着爆裂而真挚的情绪与欲望,仿佛能将人的理性吞没。不得不承认,借助这种环境,我的确有了种罕见的松弛感。
目眩神迷的灯光下,我忽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一件久远的往事。
那日,我取完林川的血后,他还没有立刻死去。我们竟然还心平气和地聊了几句。
我和他说,对不起。如果阵法成功,他也可以复活,而且不会记得世界末日这摊子破事。
他让我滚。然后问我:“沈无,死了那么多人,你就从没反省过吗?说实话做你朋友这么久,我也早受不了你了。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刚愎自用,解释都不屑,好像全天下只有你最理性,做什么都是’为我们好’。”
他一边说一边不停咳血,但骂我骂得精神抖擞,看来是憋了许多年了。
我诚恳道:“其实反思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没别的办法了。”
——杀亲丧友,百年孤独,机关算尽皆落空,众叛亲离成笑谈。一无所有,不得好死。
我的前半生,那般理性克制,却反而正应了这诅咒命批。
但我那时的确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什么意思?”林川问。
“我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我轻轻地说:“刚愎自用又冷血无情的人,才能果断地杀人阻止诅咒,才能杀亲杀友逆转时间。林川,你还不明白么……自那日哨塔之上,诅咒蔓延起,沈无此生此世,已无法回头了。”
我将他的尸体放平,看着他的眼神逐渐涣散,笑道:“但是如果真能重来……有机会的话,我会试着做一个坦荡洒脱、喜怒俱全的正常人。”
——如果……时间逆转,一切重来。
我没完没了地饮酒,做着和理性毫无关系的事情,试图撕扯开包裹住我那空荡荡胸腔的塑料纸。
这一夜,我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过去的沈顾问会毫不犹豫作出的选项——在这酒吧里随便找个人过夜,测试是否能以此恢复法术。能的话就这样机械地作贱自己。不能就继续用自己的身体做新的实验。
——把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放在秤上,没有想不想,只有该不该。
而另一个选择,自然就是遵从本心——离开。甚至或许更进一步,在临死之前纵情肆意,做些敞开心扉的事情。
比如,裴追。
在聚光灯之下、乐曲高点这支舞结束之时,我忽然意识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如果说逆转时间是上苍对我罕见的眷顾,我之前却依然在延续旧时的思维和习惯。
——自以为是地拒绝裴追,自作主张想承受所有诅咒。
而这个夜晚……或许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要怎么选
作者有话说:
夸我!
第84章 修罗场
一旦我选了第一条路,理性地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实验品。或许还真有可能成功制住貓灵,但我和裴追……也再无可能了。
明明一直是我在拒绝他。但真实地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只觉胸腔闷痛。
刚才那女装男人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我怎么知道我给的就是裴追想要的呢?
如果我现在真的随便找人发生了什么,即使真的成功了,我用这样的方式救了裴追和他的父母,倘若他知道——又真的会开心吗?
他恐怕只会觉得恶心…和难过吧。
在这一刻,迷离的灯光下,我作完从未尝试过的舞,作了一个从未尝试过的决定。
我想在死前肆意一次。
将自己剖开,坦诚地面对裴追。
刚才那个Tom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边上,浮夸笑道:“怎么样,找到感觉了吧。那就和我走吧,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实现你来这儿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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