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商枝与他坐在一侧,替他将腰后的靠枕正了正位置道:“仁生堂能雇佣纪藤那等医德败坏之辈,便是有良心,怕也有限。这家医馆能够在寿安县立足,必不是这一代人的功劳。只是他们不爱惜名誉,可别某一日砸了老字号的招牌。”
眨眼的工夫,酒楼伙计端上来一水的好茶和点心,还有瓜子花生等小吃。
温野菜刚刚受了惊,这会儿一心想多吃点甜的。
尝了没几口,楼下传来一派锣鼓之声。
温二妞开窗去看,继而欢喜道:“是有人舞狮!”
今日开张,为了热闹,朱童请了城里的舞狮队来表演。
只见几头醒狮灵活地做着动作,不时有人看得高兴了,就往他们身上撒喜钱。
最后两头醒狮骤然起立,狮嘴张开,吐出一对楹联。
现场欢呼叫好声不断,喻商枝见他们兄妹三个都看得入迷,便也抓了一些随身带的铜板出来,让他们撒下去当做打赏。
舞狮表演结束,放了两挂鞭炮,便到了开席的时候。
广聚轩与朱家食肆一样,有火锅也有炒菜,但今天是为了给新店造势,自然上的是朱童带着家中大厨一起,按着喻商枝的提议做出来的菌菇汤底火锅。
伙计端上来时还煞有介事道:“几位客官,按规矩,吃这道菜您得先喝汤,不然一会儿下了菜,这汤的味道就不对了,我给几位先盛几碗?”
喻商枝想到上一世的一些火锅店也是这么做的,没想到朱童已经无师自通地想到了。
一顿饭吃到一半,朱童携家人上来敬酒。
“喻郎中,你的舌头最灵,觉得我这菌菇锅底的滋味如何?”
喻商枝诚心夸赞道:“的确是鲜美可口。”
朱童捋须展颜,“那便好,那便好!”
他一路敬酒过来,大家伙都对这菌菇火锅赞不绝口。
虽说要怀疑是不是有处于客气的前提,可若看那一桌桌上飞快空掉的碟子,就知这些话不作假。
这一切可都拜喻商枝给的火锅方子所赐,朱童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更精通为人处世的道理。
他转身预备往下一处雅座去时,还不忘说道:“老夫日后便长居县城了,镇上的食肆已交由犬子打理,你我二人也算是忘年交了,只盼着年内就能再在这城中相遇。”
喻商枝很承朱童的情,当即又让温野菜给自己添满酒盏,执起后道:“在下也在此恭祝广聚轩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说罢再度一饮而尽,亮出干干净净的杯底。
这一顿饭大约吃了一个多时辰,吃到后半场,酒楼还统一送了果盘。
初夏是许多瓜果成熟的季节,而这寿安县有九省通衢之称,更能吃到南地的一些罕见果子。
喻商枝辨别一番,挑了些不那么寒凉的给了温野菜和温三伢。
到了午时末,过来捧场的宾客已渐渐开始离开,喻商枝他们也预备告辞。
不过离开前,他们还得将一百盒澡豆交给朱碧桃。
使唤伙计去将澡豆搬来,朱碧桃一一打开查验,确认无误后,当场结清了货款。
这一百盒当中,一半是二百文一盒,另一半则是五百文一盒,加在一起,便是三十五两。
银子给到后,朱碧桃还拿出两个精美的木盒,赠给温野菜与温二妞。
“都是铺子里卖的东西,二位若不嫌弃,拿回去随便用用。”
见温野菜想推辞,朱碧桃特意道:“我听家父先前说过,温哥儿你是猎户,素来不喜打扮,故而我给你的这份,里头是面脂、口脂一类的,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咱们两家打交道的地方还多了去,你可不能不给我这个面子。”
最后他们没空着手来,也没空着手走。
搞得其余和朱家交好的都纷纷打听,这让程明生朱碧桃夫妇如此以礼相待的一家人是什么来头。
喻商枝他们自不知身后议论,他们正商量着接下来去哪里转转。
温野菜闻言道:“难得来一次,不如先去牙行,打听打听这县城铺子的行情,再去青衿书院,瞧瞧以后三伢读书的地方。”
温二妞在一旁沉默不语,喻商枝看在眼里,笑道:“二妞,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温二妞一下子打起精神,“喻大哥,我想去刚刚碧桃姐姐说的青龙湖,我想去划船!”
青龙湖是这寿安县中的一处景点,湖上遍植荷花,还可以泛舟。
于是三兄妹齐齐看向喻商枝,喻商枝莞尔道:“咱们挨个去,若是晚上来不及赶回去,就在县城里住。”
这个时代已无宵禁的规定,像是县城级别的城镇,入夜之后想必格外繁华。
算算时辰,这会儿午后日头最高,去青龙湖怕是不妥,一家人决定先去朱童提到过的牙行看一看。
因为离得近,一家人也没赶马车,而是步行前往。
喻商枝一路紧紧牵着温野菜的手,把他护在靠里的一侧。
街边不少摊位上的小贩都在卖力地招徕生意,看见有卖糖葫芦的,喻商枝还买了三串。
等到了牙行,就有空闲着的牙人上前,快速打量来人一番,说道:“给郎君、夫郎问好,咱们是想赁屋买屋,还是想买个仆从?除此之外的,想雇车、送信、运货,一概都能谈。”
喻商子牵着温野菜迈过门槛,“有心在县城赁个铺面,顺道路过,就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牙人赶紧把他们往里带,抹了桌子,又招呼铺子里的小厮上茶,他自己也坐在对面道:“不知郎君是做什么营生的,想租个什么样的铺面?”
喻商枝淡声道:“想在城中开一个医馆,面积不需太大,但最后后面连着宅院,能供我们一家人住下。”
他暂且未提温野菜想开食肆的事,只想单看这个条件,县城里一个月需要多少租子。
牙人试探性地问道:“郎君,这医馆可是您来坐堂,还是只当东家?”
得知是前者后,牙人顿时对喻商枝刮目相看。
他们家往上数好几代都是土生土长的寿安县人,还没见过这么年轻的郎中。
既然这般岁数,都敢来县城里开医馆,和那些白胡子老大夫唱对台,别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吧?
他正了正神色,想了想道:“不瞒您说,现在的租铺面的,都想要您说的这种,前头开店,后头住人,最是方便。所以,这样的铺面还真不多见,可也不是没有!您要是想去看,小的这就能带您去看两个。”
喻商枝没急着答应,“先不急,我夫郎如今身子重,走动不了太多,可否先简单将将这两处铺子的情况与价格?”
牙人遂道:“成,那我先跟您简单一说。这头一间铺子,在绕花胡同口,铺面不大,可开个医馆是足够了。后头连着的宅院呢,也就是这绕花胡同打头的第一家,是个小二进的院子,连上耳房、柴房,足足有七八间,要价是一个月三十五两银子。”
说罢又指着牙行的铺面比划道:“就比我们这铺子小一圈。”
喻商枝看了看,心里有了数。
“第二间呢?”
牙人笑道:“第二间就贵些,在百福街上,地段可是比上一间好太多了,这地段好,价钱也就贵,铺面比第一间小一些,可也小的有限,后头连着的宅子也是个一进的,您家里人住是够了。这一间一个月,是要五十两。”
这牙人提出这两间铺子,显然是走了心的。
第一间在胡同口,不临街,若是给开别的铺子的,人家断不会要,可是开个医馆,凑合能成。
第二间则是面积小,价格贵,也就是占了在繁华街道的这一个好处。
这两个铺子推出来,也能让牙人摸清喻商枝到底是什么样的主顾,缺钱,还是不差钱。
喻商枝思索半晌,其实相比之下,他还是偏向第二个。
但一年六百两的价格,属实有些贵了。
牙人见喻商枝在考虑,也没急着说话。
干他们这行的,接一百个主顾进来,都不一定有几个能成的,要紧一条就是沉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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