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人人都笃信,温野菜这辈子必定是过不上什么好日子,比起王家的王小玉,那可真是差远了。
谁知这才过了多久,两人的际遇便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人各有命,强求不来。”
一个幼时认得几个字的老夫郎,文绉绉地感叹道。
很快天色暗下去,快到饭点了,几个人纷纷拿起杌子,慢吞吞地回家去。
此时谁也不知,这会是斜柳村的人最后一次瞧见王小玉。
……
当夜,水磨村最后一个安歇的人家也挂上了卧房的门栓,整个山村除了偶尔一声犬吠,再无其它动静。
唐家隔壁的赵家二房媳妇挺着个大肚子,却是睡不着,索性拉着自家哈欠连连的汉子说闲话。
“没成想唐文还真娶了王家那个哥儿,你说唐文到底得了什么毛病,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她撇撇嘴道:“我听说是娶亲冲喜呢,可别是人真的要不行了?”
她摸了摸肚皮,吐出口气,“若是真病死了,我还嫌这院子晦气。”
她家汉子叫赵麻子,虽是叫这个名字,实际上脸上也没几颗麻子,长得还算过得去。
“想那么多作甚,咱俩现今也不可能分家出去单过。再说,我猜那唐文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毛病,不过……”
他眼珠子一转,在被窝里拉着媳妇的手,贴着其耳朵说出去镇上的花楼送菜时听到的传闻。
片刻后,赵麻子媳妇一把捂住嘴,一双细凤眼此刻瞪得溜圆。
“真的假的?这话可不能乱传!”
赵麻子虽也是道听途说,可这时却摆出一副懂得甚多的样子。
“自然是真的,你是不知道,那唐文也就是在咱们村里装的人模狗样,实际早在溢香楼出名了,说是他没钱还嚷嚷着给楼里一个哥儿赎身,后来听说那哥儿染了脏病,死了!他就吓得再也没出现过。”
赵麻子媳妇都要当孩子娘了,又怎会不知脏病是什么,听完以后抓了抓胳膊,倒吸凉气道:“都怪你,大半夜说这个,搞得我浑身不得劲。”
赵麻子忙哄道:“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别不得劲,你要是不得劲,你就踢我一脚,打我一拳也成!”
赵麻子媳妇被他逗乐了,一拳头正想往他身上砸,隔壁却突兀地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一嗓子令赵麻子一把抱住了媳妇,两人默然半晌,赵麻子听见自己媳妇有点打哆嗦的声音。
“你可听见了?那是什么鬼动静,我怎么听着……像是隔壁唐家传过来的?”
可唐家今天刚把冲喜的新夫郎迎进门,作何会半夜三更有人叫得这么惨?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唐文这会儿一蹬腿人没了,哭丧也没这么个哭法。
眼看自家媳妇吓得不轻,赵麻子只怕她动了胎气,当即就披衣起身。
“你在屋里好好等着,我出去瞧个究竟。”
一出门,就见自家大哥也被吵起来了,兄弟两个结伴出了门。
路上赵麻子的大哥赵大还朝地上啐了口道:“大半夜的鬼叫什么,坏人好事!”
两人朝着隔壁唐家走,赵大却突然鼻尖动了动。
他小时候跟着姜屠子学过一阵子杀猪,哪知他天生闻不得浓重的血腥味,白瞎了家里一笔钱。
所以这时当他意识到那股味道是从哪里传来的时候,当即浑身都僵住了。
“老,老二……先别往前去了。”
赵麻子听见大哥磕磕巴巴的话,心下狐疑,正想张口说什么,就听方才那声惨叫过后,再度归于沉寂的唐家院子里,有两道人影直接扑了出来,口中念念有词。
“杀人了……杀人了……”
赵麻子已认出这两人是唐文的爹娘,而还没等他回过神,听清对方在喃喃念叨些什么,就见唐文的老娘尤彩霞形容癫狂地朝他们兄弟二人跑来。
这回的喊叫声仿佛突破了所有的桎梏,几乎响彻整个水磨村的上空。
“救命啊!杀人了!”
枝头睡着的鸟雀“呼啦”一下,被尽数惊起。
一缕云彩不知何时遮住了月亮,而整个村落,今夜注定无眠。
喻商枝时隔许久,又被从睡梦中叫醒。
院外大旺和二旺叫了几声就不叫了,他忖着来人应当是村里认识的人。
“有人叫门?”
温野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两人今晚胡闹了一顿方歇下,所以小哥儿困倦地不行。
“多半是有人上门看诊,我去瞧瞧,你躺着别动。”
之前温野菜出了一身的汗,虽说自己帮他都擦干净了,也怕他出去吹风着凉。
喻商枝套上外衫和鞋子,出门后就见家里两条大狗都围在院门前。
他快步走过去拉开院门,未曾料到来者是村长许百富。
“村长?”
许百富见他出来,长长松了口气,随即就一脸急切道:“喻小子,水磨村出大事了,那头的村长老郑头遣了家里的小子来寻我报信,说要请个郎中过去!你行行好,拿上药箱,随我跑一趟!对了,多带些外伤用的药!”
这一番话有点将喻商枝砸懵了,可既是半夜跑到邻村喊郎中,事情定然不会小。
他最后一丝残存的睡意也唰地一下散干净了。
“村长稍等,我这就回去拿药箱。”
许百富不忘道:“你不用动家里的牛车,我让我家清水赶着牛车送咱俩去!”
回了卧房,温野菜也已经坐了起来。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村长的声音?可是村里出什么事了?”
喻商枝随手拆了簪子,头发散乱地不成样子,若要出门见人还是得重新束一遍才成。
可惜他来了这么久,对束发一事仍旧不得章法。
“不是咱们村,是水磨村的村长派了人来找咱们村长,请个郎中过去。”
温野菜连忙令喻商枝挨着床坐下,自己则跪在其身后,接过了木簪子。
“这大半夜的,难不成是有人犯了急症。”
喻商枝答道:“听起来像是外伤。”
一句话说的温野菜心又提起来。
但忧心归忧心,没耽误他手上的动作。
他从小帮温二妞和温三伢打理头发,手法利落,汉子又用不上多复杂的样式,三两下就把喻商枝的一头长发整理地利利索索。
“夜路难走,你路上定要小心,要不带着大旺一起去?”
喻商枝转过身抱了一下自家夫郎,暗叹一声。
当医生的就这点不好,夜里出急诊时甭管你在干什么,便是从温柔乡里生跳出来,也得认命地赶紧去履行天职。
“有村长和清水哥跟着,坐村长家的牛车,不碍事。”
温野菜闻言才放下心,最后替喻商枝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衣领,把人送到了卧房门口。
“早去早回。”
他夜里怕热,这会儿就穿了一件小褂,怕被门口等着的许百富瞧见,便没再往外送。
从窗户往外看了两眼,见喻商枝跟着村长走了,方有些心神不定地躺回床上。
睡意朦胧间察觉到自己的睡姿,伸手胡乱扯了被单的一角盖住了肚子。
不然若是喻商枝回来了,看见他露着肚皮大喇喇地躺着,少不得又要啰嗦。
***
村路上,许清水卖力地赶着老黄牛,后头板车上坐的三个人一路摇摇晃晃。
除了喻商枝和许百富,还有水磨村村长郑秉石的孙子,名叫郑有良。
郑有良连夜来斜柳村请郎中,却没想到斜柳村的郎中这么年轻,竟比自己年岁都小。
等到上了牛车,便在许百富的示意下同喻商枝说了前因后果。
“唐家?莫不是那个唐文家?”
在听到郑有良说有人在唐家行凶时,喻商枝心里一咯噔,脱口而出问道。
郑有良抓了抓头发,也是一脸的发愁。
“可不是!还能有哪个唐家!”
至此喻商枝才搞明白,为何不仅连夜喊了自己出诊,连许百富这把老骨头都要跟着一道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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