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黛儿才突然发现,贝格的眼睛是漂亮的浅蓝色。
之后的三年,贝格都会给她过生日,弄得她都记住当时随口说的日期了。
第一次登台前,一直灰头土脸的黛儿洗了澡,戴上金色的假发,穿上漂亮的绸缎衣服,坐在高高的金属椅子上,真的像一个漂亮的洋娃娃。
换衣间只有她们两个人,贝格脸上点着夸张的雀斑,穿着乞丐的衣服,跪在她的脚边,仰着头,眼神痴迷。
这是一场滑稽戏。她饰演流落民间的贵族小姐,而贝格演的是一个乞丐。故事讲的就是乞丐被招募为骑士之后为了保护小姐而发生的一系列忍俊不禁的糗事。
“My dear Countess.”(我亲爱的伯爵小姐。)
贝格轻轻拉起她的手,至唇边郑重落下一吻。
这是贝格第一次和她说话,果然,声音也是那么嘶哑难听。
这次表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爆火一时,以至于后来铺天盖地的马戏团的传单上也换成了她的画像。
帷幕刚落下,在滑稽戏中被一剑刺死的贝格浑身是血地冲过来,抱着她转圈,嘴里一直喊着“Countess”,其他人也被大量的打赏砸得晕头转向,跟着欢呼。
贝格的智力有问题,表演的流程总是记不清楚,所以常常挨打,而且班主见她的脸就来气,每次都下狠手。 可是这么一个人却会读书写字。 她有空就去捡传单,捡观众用来包食物的报纸,白天没有演出的时候,就抱着黛儿在外面边晒太阳边读。
黛儿一开始被各种食物骗着,学了好多字,但是后来有了名气,整个马戏团的人都把她当作伯爵小姐,当作摇钱树哄着,她发现之前只对贝格管用的撒娇,对其他人也适用起来,就看不上贝格这点东西了。
比起在沙子上一遍遍写着单词,还是和团里其他人污言秽语,插科打诨来得更舒服。又一次被贝格抓住在说脏话,两个人终于爆发了一次争吵。
一向沉默寡言的贝格紧紧攥住黛儿的手腕,怒吼道:“你以为你真的是什么伯爵小姐了吗?你不学习,不读书,你一辈子只能呆在这里,烂死在这里!像那只老鼠一样。”她的手猛地伸过来似乎想要拽住黛儿的头发,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心软了,只是轻轻地推了一下黛儿的后脑勺。
黛儿栽到地上,那只腐烂的老鼠正好在她的眼前,纤毫毕现。黛儿忍住呕吐的冲动,一把拿起桌上的小刀,跑到屋外的树旁。
树上有一块树皮被削掉了,贝格教黛儿怎么写名字的时候,顺便用小刀在树上刻下来。黛儿当时满心欢喜地将贝格的名字也刻在旁边。可现在,她冲过来,用小刀将它们划得乱七八糟。
贝格追出来,发现她没有做傻事,反倒松了口气,静静地站在远处。
她们就很少再说话,滑稽戏照演,但黛儿再也感受不到追着她的痴迷目光。戏中骑士临死前大喊的那句“My dear Countess”也变得讽刺无比。
偶尔黛儿和人交谈时,不小心蹦出一句脏话,立马就会噤声,似乎担心贝格会突然跳出来。久而久之,竟然完全戒掉了。
时间渐渐过去,黛儿十一岁,有些人就是上帝的作品,哪怕是在这不见阳光的地方,依旧越来越漂亮,身材线条流畅匀称,皮肤雪白,眉眼精致。可骑士与小姐的戏码渐渐不再流行,马戏团引进了更多的危险的动物:狮子,老虎,毒蛇……
贝格因为她那怪物一般的长相、嘶哑的嗓音与忧郁超脱的气质形成巨大的反差,再加上出色的驯兽技巧,人气渐渐超过了黛儿,成了新的梁柱。
黛儿的新女伴希特总是充满恶意地说着贝格的坏话。她坚信贝格残缺的身体也带来了精神上的扭曲,这个侏儒的所有感情都是肮脏,不能为人道的。
黛儿没办法去评价贝格对她究竟是什么感觉,是把她当孩子,当朋友,亦或是其他。
可是黛儿很敏感地感受到希特望着她的眼神带着同样的怨毒。
他们眼里的情绪都是血色的嫉妒,只有贝格,眼里的羡慕是天真的浅蓝色。
又一次演出结束,黛儿在换衣服,门帘突然被掀开,男驯兽师走了进来,黛儿喊了几声本该在门口守着的希特,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所谓的朋友将她以两便士的价格出卖了。
黛儿冷静下来,将上衣往下扯,男人酒气熏熏,有些得意地张开双手,语气夸张地喊道:“My dear Countess.”
“闭嘴!”黛儿怒骂道。
男人走过来,黛儿飞起一脚,却因为繁复的头饰,力度与速度都差了好多,被轻易抓住用力甩到地上。
黛儿撞了个头晕眼花,还没有反应过来,腹部又狠狠挨了一脚。对方似乎也知道不能伤到她的脸,便专挑衣服挡着的地方下脚。
金色的假发飞得老远,胃酸与血水汩汩涌出,呕吐不止。男人似乎就在等着听她的惨叫,黛儿清楚这一点,可她的倔脾气也上来了,盛满泪水的黑亮眼眸死死盯着对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压在身下的手悄悄攥住魔术表演用到的手锯。
突然之间,一声嘶吼加上木材崩裂的脆响,让所有施暴都停了下来。
黛儿擦掉眼泪,看见矮小的贝格举着和她一样高的半把椅子,怒视着男人,男人的脚边都是破碎的木板与木屑。
男人腿弯地方突然被打到,一下跪倒在地,贝格怒吼着,毫不留情得用剩余的椅子砸了上去,椅子拐角型的部分正巧勾住男人的脖子,将他打晕在地。
危机解除,贝格惊魂未定,身上还穿着那件染血的骑士戏服,不过与戏里不同的是,她确实保护好了自己的Countess。
黛儿哭着想扑到她的怀里,可因为刚刚的几脚,腰以下几乎失去了知觉。
贝格跌跌撞撞地爬过来抱住她,冰冷的唇印在她的长发上。
团里的主力之一受伤,马戏团不得不停工几日,班主对黛儿更是没有好脸色。
黛儿不敢一个人,便天天跟在贝格身边看她训练。
有一天晚上,贝格把她推醒,在被子里拉住她的手,让她伸进一个布袋里。黛儿摸到了大把的硬币,有大有小,几镑左右。
黛儿不知道她竟然有这么多钱,贝格有些骄傲地把她搂进怀里,压低声音:“下个月休息日的时候,我们就逃走吧。”
黛儿不知道该说什么。贝格将唇贴在她耳边,低声笑着,她嘶哑的声音这么听起来竟还有些好听:“剩下的钱,我们存着给黛儿作嫁妆。”
“给我们的黛儿存一万法郎的嫁妆好不好?”贝格的语气和哄小孩一样,将整个钱袋塞到黛儿的手里。
这句话属实是异想天开,可黛儿还是被哄得咯咯直笑。到了庄园,黛儿才知道,英国不同地位的嫁妆是不同的,一万法郎正好可以嫁给一个伯爵,那样她就是真正的Countess了。
黛儿期盼已久的休息日到了,却恰逢台风天,所有的公共交通都停运。贝格说必须要再等等,黛儿有些崩溃,那个男驯兽师已经回来了,总是用仇恨的眼神望着她们。
“你听我说,现在逃走绝对会被抓回来的,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我们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贝格从身后紧紧搂住黛儿,黛儿泪流满面地回头:“十天,最多再等十天,你不走,我就一个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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