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维恩心跳了一下,压低声音:“是……因为我吗?”不等回答,他就自问自答:“是吧,我抢了他的工作,可我们不一样啊,我……”
“怎么会是因为你?”安塞尔摇摇头,珍珠从书桌上跳进他的怀里,“奥利早就想出去做老师了,我拦着他也只是因为想等他找到工作有稳定住所再走。”
“那为什么……”维恩小心翼翼地打探。这一世新交的朋友中就数奥利和他关系最好了,奥利是自来熟,见过几次面就也管他叫维维,还经常给他分小饼干吃。而且他也看到过好几次,奥利背地里为他出头训斥说闲话捣乱的人。现在突然听说要走,还真有些舍不得。
“他有自己的思量吧。”安塞尔不太愿意背后讨论别人,只是浅浅地叹了一口气:“他这些年做得很好,完全配得上他的工资,可他还是觉得是欠艾姆霍兹的。”
维恩大概懂这种感觉,当他过得幸福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不配,他看安塞尔弯起的眉眼也会觉得是偷来的。
“走了也好,他自由了就好。我就怕他人走了,心结却没解开,精神被困在这里。”安塞尔摸着珍珠的背,轻声说道,“最近大家情绪都很差,母亲这么大动干戈,庄园里人人自危……母亲是在和我赌气。”
“夫人找您了?”维恩声音在打颤。
安塞尔笑着看向维恩的眼睛,声音轻柔又坚定,“别紧张,我的态度很明确了不是吗?”
维恩吻了吻他的额头,眼里有化不开的忧伤:“别为了我和夫人闹得不愉快。我很好养活的,只要一点点爱。”
希金斯伯爵曾开玩笑说维恩是他见过最名贵的花,娇艳无比,却要用金银宝石来浇灌。当时维恩张扬地笑着问:“你知道我最好看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希金斯说是现在,维恩摇摇头。
十九岁,哪怕他十九岁的时候很少照过镜子,他也知道那是他最好看的时候。十九岁的最名贵的花只需要一点点风,一点点光,一点点露水和一点点爱,就能开得很好。
“只恨我没有更多……”安塞尔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忱。
维恩的姐夫回信了,笔迹笨拙认真,一笔一划,偶尔带点涂改的痕迹。信中说姐姐因为照顾孩子无法前来,感谢维恩的挂念,自己一家近来安好,请代为向领主大人问好。
维恩认真读完,抬头看向安塞尔,年轻的“领主”大人脸一红:“我还未有爵位。请不要拿我开玩笑。”
话虽如此,但艾姆霍兹作为有百来年历史的老牌贵族,加上富有,在维恩老家的那片地区威望高得吓人,也不难怪姐夫这么说了。
“您……想不想和我回家一趟?”维恩小心翼翼地试探。
“现在吗?”安塞尔有些惊讶,但还是点点头:“想,只是怕会影响你……”
“怎么会……”上一世,维恩并没有主动告诉家里人,还是有些保守思想和自尊心在作祟,但是被迫出柜之后,他发现姐姐竟然十分开明。姐姐同意的事,姐夫也不会有意见。这一世,他既然都知道安塞尔和夫人坦白了,也想表明自己的态度。而且姐姐一家是自己最后的亲人,他更想获得祝福。
“我现在去收拾一下东西。”维恩开心极了,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安塞尔本来觉得仓促,但看他这么高兴,便也随他去了。
维恩把小行李箱放上马车,然后钻进车厢,看见安塞尔穿了深色三件套,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帽子放在腿上,手杖靠在一边,好像要去谈几十万镑的单子。
维恩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伸手想揪揪安塞尔的脸,觉得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怎么这么可爱。安塞尔面无表情鼓起一边脸不让他揪,随即又低头笑了起来,也觉得自己太幼稚。
车走了一半,安塞尔突然想起来没有给姐姐的三个孩子带礼物,时间匆忙来不及准备,哪怕维恩一再说不用,安塞尔还是让车夫停在街边,自己下车去选了。
安塞尔让维恩在车里等着,维恩等了一会,就坐不住了,偷偷跑下车,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转角走去。
维恩正挨个店铺张望,突然从巷子里冲出一个脏兮兮的男人,他慌不择路一下撞到维恩怀里。
维恩愣了一下,男人的金色卷发被泥污粘成一绺一绺的,脸上脏乱一片,但还是能看清鼻尖上一点红痣。
维恩脑海里立刻出现一个精致优雅的法国贵族,浑身带着脂粉的香气,高傲地扬着下巴,出了一万英镑把他从皮条客手里买下。妍陕婷
上一世他也救过一个乞丐模样的人,那个人只会说法语,他听不懂但还是帮他打了一架,然后用自己仅剩的钱给他买了些面包,小乞丐狼吞虎咽地吃着,漂亮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叽里咕噜地跟他许诺着什么。
维恩擦着嘴角的血迹,只想快点回庄园,要是晚了厨房的事就做不完了。严陕亭
记忆突然串联起来了。他好像明白为什么希金斯伯爵和他分手的时候,将所有的首饰珠宝都给了他,然后只身回了法国。希金斯说:“这回我不欠你的了。”维恩只当是情债,可如今看来是情债没错,却不是他想的那种。
“Qu'est-ce qu'il y a ?”(你出什么事了?)维恩紧紧架住希金斯瘫软的身体,沉声问道,眼神警惕地盯着他奔逃出来的巷子拐角。颜姗婷
希金斯本来以为维恩是对方的同伙,害怕地颤抖起来,生怕又被打一顿,突然听到熟悉的母语,甚至还带点他家乡的方言,顿时哭出了声,一把搂住了维恩的脖子。
“Sauve-moi, il va me pogner!!”(救救我,他要抓住我了!)
第34章 维恩(三十四)
巷子里慢慢走出几个男人, 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
希金斯痛苦地呜咽一声,将头埋在维恩怀里。
“N'aie pas peur!”(别害怕!)维恩的声音沉稳有力,揽着希金斯的肩膀就要走, 几个男人上前一步, 一把揪住希金斯的卷发, 希金斯痛呼一声仰面朝后倒去。
维恩反应更快, 扭过动手男人的胳膊, 一手肘顶向对方的下颌, 将对方撞得倒退好几步, 本来叫嚣的嘴闭得紧紧的,唇缝之间汩汩流出鲜红的血,可能是上下牙齿一对, 对掉了半条舌头。
他的同伙看到维恩不是胆小怕事的人, 不怒反笑上来打着圆场:“小兄弟,你误会了, 这是从我们家里跑出来的傻子, 你看他连话都不会说。”
希金斯能听懂一点,急了, 流着泪拼命解释想要证明自己, 法语好像烫嘴一样噼里啪啦说出来,颠三倒四, 时态不明,倒真有一点不会说话的样子。
维恩将他的脑袋抱进怀里, 希金斯还执拗地说了几句, 渐渐没了声音, 手指攥着维恩的领带抽泣着。
“你们就是这么污蔑他的吗?”维恩冷哼一声,瞥了瞥周围偷偷关上门窗的店铺。维恩知道越接近他家的地方, 就越偏僻,越穷苦野蛮,却没想到恶劣到这个地步。
安塞尔,安塞尔会不会嫌弃他?
“我要带他走。”维恩语气带着愤怒,手却温柔地拍着希金斯的背。
那伙人对视一眼,打着哈哈围了上来,维恩冷眼凝神,握紧了拳头。
只是一瞬间,几个人冲了过来,一半抢人,一半挥着拳头冲维恩砸过来。
维恩将希金斯牢牢护在身后,和他们打了起来。
五打二,还要算上希金斯饿得没有力气,哪怕维恩再能打也有些吃力。一不小心西装上就挨了一脚,希金斯一口咬向攥着维恩领子的手,然后被一巴掌抽到脸上,推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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