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管?”卡罗压低声音,“这话也就在屋里讲讲,管家华老先生就是个老好人,没人怕他,夫人倒是凶,可除了她的宝贝侍女当女儿宠,才不管其他人的死活呢。”
“夫人不管,那少爷呢?”
“少爷?”卡罗迟疑了一下,“哼,得了吧,少爷回来快一个月,不是出去见朋友,就是待在书房里写写画画,平时都见不到人影。要我说这些书读得多的,清高着呢,更看不起我们这种人。”
不是的。维恩在心里反驳,就是卡罗嘴里清高着的人,在大萧条的时候哪怕破产,出门都坐不起马车,晚餐只有卷心菜汤,也还是以最低标准养着庄园大波的仆人。
维恩后来才从某个伯爵嘲讽的话语中知道,安塞尔本可以带着储蓄跑到别的国家继续过着少爷的生活,或者直接遣散庄园,而不是把钱砸进这个无底洞里。
“唉。”卡罗见他不回答,自顾自地叹了口气:“现在,我也就期望着,少爷能找个厉害的妻子,好好整顿这个庄园。”
妻子。
维恩垂下眼睛,是,上一世如果不是自己勾引,安塞尔本应该顺顺利利地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生下几个聪明的孩子,而不是三十几岁再见面时身边冷冷清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想到这,维恩的心就绞痛起来,他抱着私心,留在这个庄园里,只为了能偶尔看见对方,可他回想起几天前在剧场的惊鸿一面,心里又不甘心起来。是的,那时被惊艳的又何止安塞尔一人?
维恩看见那个年轻的贵族站在高台上,一手撑着栏杆,另一手举着小巧的望远镜,金发随意地编了两道垂在肩上,一枚金色羽毛吊坠落在胸前,随着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黑色的丝绸衬衫,看上去矜贵又柔和。
安塞尔的长相只能算是清秀,可奇怪的是只要出现在你的视线里,哪怕他身边站着公认的美男子威廉,也会一下用独特的气质抓住你的目光。
水中的月亮,维恩想到了以前听的故事,他不敢再像无知的猴子那样去触碰它,搅碎它。可他也不甘心,心口就好像郁结了一股气,连带着肩膀也剧痛了起来。
“不过也不知道,少爷能不能驾驭厉害的妻子哈哈……”
维恩想勉强地笑笑,可嘴角还没扯到位,就忍不住开口:“一个夫人还不够厉害吗?再来一个,指不定咱们都要卷铺盖滚蛋了。”他的话说得又快又急,口吃都好了,卡罗愣了还没听清,就看着他猛地起身,披了外套,关门出去。
“冲我发什么火?”卡罗把手上的药膏用力丢进抽屉里,然后砰地一声关上:“莫名其妙……我说错什么了吗?”
第6章 维恩(六)
一头冲进冰冷的夜风中,维恩的大脑冷静了一些。
他低下头深呼了几口气,将无用的情绪克制下去,按约定的地点去找梅林。
两个人坐在花园里的石桌子旁,维恩在纸上用炭笔画花纹,梅林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垂在桌子边,姿态很怪异,忍不住开口:“你手怎么了?”
维恩随意地笑笑,把胳膊放在桌子上:“不小心撞到了,没事,梅林同学,认真听讲。”
梅林没有理会他的玩笑,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肩膀,维恩平静的脸色扭曲了一下,眼角的肌肉抽搐起来。
梅林松开手,垂下头,手抬起来飞快地擦了一下眼泪。维恩慌张起来,连忙下了凳子,蹲下身子抬头看她:“哭什么?”
“我刚刚去找你的时候,听见你和卡罗说话了。”梅林紧紧地揪着自己泛色的裙摆,嘴唇颤抖:“是不是因为我,金找你麻烦了。”
维恩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很认真地问道:“你喜欢金吗?”
梅林用力摇头:“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他还来不及。可是他一直缠着我,还不准我和别人说话,我害怕他。”
维恩有点意外,因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上一世梅林虽然对他有好感,但最后还是和金结婚了。他们婚后不久便搬出了庄园。从那以后,维恩就再也没见过梅林,倒是偶然听人提过她离开庄园后的情况,但现在一时也记不太清楚了。之前说过,喜欢他的人很多,他只对有钱有权的有印象。
“我喜欢……”梅林垂下眼睛,有些扭捏:“温柔一点的又聪明的男人……”
“我也是。”维恩压根就没觉得这两个词和他有关系,所以也没听懂梅林的意思。反倒是这两个词,让他想起了安塞尔,于是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什么?”梅林没听懂他说话,不过也不在意,维恩因为口吃不爱说长句,表达的意思经常含糊不清,她已经习惯了。
维恩有些心虚地没有接话,他见过的那些带着漂亮小厮的贵族多半都是有些私情的,可谁也不会把这些放在台面上明明白白地讲出来,就像之前人人都知道他是安塞尔的情人,可出了卧室,他还是得装样子喊主人。
这个时代同性之间是有个罪名的,叫sodomy。
又安慰了几句梅林,把草图给她之后,两个人都各自回去。
快要走出花园时,维恩听到一声细微的猫叫。
庄园里只有一只猫,是安塞尔养的珍珠,长得很漂亮,浑身是米白色,没有一根杂毛,但性格有一点凶,喜欢呲人。安塞尔以前开玩笑说维恩就是珍珠变成人,漂亮又暴躁,那时维恩正好抱着珍珠盘腿坐在床上,听到这话,和珍珠一起呆呆地抬头看他,两双绿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剔透。
正在整理衣服的安塞尔忍不住走过来,一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捋起维恩耳边的碎发,维恩能感到他的目光在自己的嘴唇上停留了一会,但最后安塞尔还是轻轻地在他鼻头落下一吻。
就好像羽毛拂过,痒痒的。
维恩担心这么晚,珍珠在外面会不会有事,于是急忙循着猫叫声去找。
拐过一个拐角,就看见一棵大梧桐树,树下放着一盏提灯,一个穿着单薄睡衣的青年双手扶着树,一只脚已经踩上去,似乎打算爬到树上。
“少爷?”维恩惊讶地出声,青年回过头,露出冻得红红的鼻头和眼尾,看上去有些无辜,那只踩在树上的脚也悄悄地放下来,似乎想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维恩来不及管安塞尔的动作是不是有些不够绅士,他满眼都是那件薄薄的在提灯的光下几乎能透出里面肉色的睡衣。于是连忙脱下身上的外套,几步冲上前,将安塞尔紧紧裹住。
他的动作过于熟练,就像以前无数次抓到安塞尔生着病还开着窗户吹风。一手拢住外套的领口,另一只手伸到安塞尔的背后,确认都包好之后,维恩有些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背。安塞尔被这种亲密的动作惊到,露出疑惑的表情,正想后退,突然感到冻僵的脸上贴了一个温热的软软的东西。
这是维恩例行检查的最后一步,用脸蹭一蹭安塞尔的脸。一是看看对方有没有冻着,二是向敏感的恋人传达“我不生气,我只是担心你”的意思。
安塞尔显然接收到了他这个信息,身体连带着声音都僵硬了:“维恩?”
维恩如梦初醒,真是奇怪,明明上一世也和安塞尔分开很久了,为何这些动作却如此自然?他想,或许是庄园熟悉的环境勾起了他的记忆。
可这次记忆回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他毫不怀疑如果面前的人如果不是安塞尔,他现在已经被一拳揍在脸上,然后再被其他仆人拖走,逐出庄园了。
“对对对不起少爷,我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弟弟。”维恩急中生智想出了个借口。
“你有弟弟?”安塞尔的琥珀色眼睛里充满怀疑。
完了!维恩忘了前段时间升职的时候,刚交的家庭信息表,安塞尔肯定认真地看过。他满脸通红,努力找补:“不不不不表——表弟。”
安塞尔的眉头还是微微皱着,这种动作就算是表弟也太超过了,更像是……安塞尔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词,“耳鬓厮磨”,他深深地看了维恩一眼,似乎在为这个漂亮仆人不被世俗接受的感情担忧。可同时他心里又有种空空的凉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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