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白烬眼神黯淡地看了楼远一眼,“山崖那边,怎么样了……”
这么惨烈的一场爆炸,楼远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可他见着白烬那个眼神,心头竟像是缓缓划过钝刀,说不出的难受,“还在,还在挖,将军你先别……”
“扶我坐起来。”白烬的脸上竟是有些异常平静了,他仿佛漠然地将情绪先深埋于胸,只从眼里露出一点掩不住的伤心难过来,“跟我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形。”
林净山看白烬醒了,不愿呆在此处,他整理了会儿药箱,出门时却也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
楼远拧不过白烬,扶着他靠在床上,“今日,今日陛下心血来潮,出去狩猎,却不想遇着了孟大人,孟大人舍命相救……”
“我说的并非陛下,我说今日孟凛……”白烬微微垂着头,话语间竟是哽了一下,“孟凛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陛下亲自审理此事,现场我去了,听旁的侍卫说,是有人拿了太子的手谕过去,让几个营区巡防的守卫,带着羽箭去青山西面存放武器的那间屋子填充武备,这巡防的守卫从太子手下的侍卫亲军抽调了一些,从前组建,里面许多都是新人,东宫都没有混熟,何况猎场,因而得了旨意还在找着地图,却在此时碰着了孟大人。”楼远偏身给进门递药的林归空出身位,“孟大人说他熟悉地图,又有些想看这林间的山色,愿意替他们引路,因此就和他们一道去了。”
“也是在路上,遇见了陛下遭遇刺杀,因而挺身而出……陛下说,孟大人深明大义,无畏救主,心里很是感动,给他追封了许多……”死后的封赏都是空的,楼远说着也摇了摇头。
白烬接过林归递的药,从那黑色的汤药与自己对了个眼,一口就喝下去了,“太子怎么说?”
“太子?”楼远不觉皱了眉头,“太子说他并未下这道让人去的口谕,但陛下不想听这些,立刻发了大火,痛斥太子巡防失责,让人趁虚而入闯进秋猎场上,险些祸及陛下性命,还有那些埋在山崖的火药,应该就是前些日子丢失的那批,在山上埋了火药却没能发现,如此大的阵势,太子失职是逃不脱了。”
“太子失势……”白烬冷冷地把药碗放回林归手里,“陛下怎么罚他。”
“半年。”楼远压了些声音,“半年看守皇陵。”
半年……白烬空洞地看着床幔,便宜他了。
白烬弄清了事情的始终,他想打起精神从中找出孟凛骗他的蛛丝马迹,可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思绪都给掐断了,任他怎么理,也只能从往日里找出孟凛生龙活虎对他笑的甜蜜回忆,胸腔里郁积的气怎么也吐不出来,他从来没觉得这么天昏地暗过。
哪怕上一世孟凛死的时候也没有。
“将军。”林归有些难以启齿似的,“不是非要触了将军的霉头,孟大人他……”
林归有些不敢在白烬面前再提及孟凛,他心中也很难过,却是一咬牙,“孟大人去秋猎之前,曾交代我给将军递上一封书信。”
楼远还有些“这时候拿出来作什么”的不忍,却是见白烬立即抓住了林归的手,“给我。”
白烬仿佛又克制地缓缓松了些,“把信给我。”
林归被他这反应有些吓到,他从怀里将一封装得正好的书信掏了出来,颤颤巍巍地递了出去。
白烬伸手去接那信,可那信仿佛有千钧的重量,他甚至手间都有些颤抖,他见着封页上写的“小公子亲启”,竟是希望与害怕在心头冲撞得昏天黑地。
“你们都出去吧。”白烬把信拿过去。
楼远和林归面面相觑了会儿,无奈地出了门。
待人都走了,白烬盯着那封页的眼睛才缓缓眨了,他将信塞在胸口的位置,然后抱住了自己。
……
***
“四公子,对于你所为之事,王爷很是生气。”
孟凛躺在摇晃的马车上,他觉得哪里都疼,口鼻里全是血腥的味道,那被方扶风的刀割过的地方仿佛还淋漓地淌着血,更疼的是那被火药的余震给波及的内伤,胸口像压着石头,头上像扎着细针,呼吸一口都像被死死地按在凉水里不得挣扎。
头脑里还回放着南朝探子前些日子对他的警告。
一个南朝探子手中的书信犹如暗器飞出,被陈玄接在手里,那探子道:“你不愿合作,还打乱了王爷在北朝的诸多筹谋,因此王爷不可再容忍你继续呆在北朝为官。”
“冬日之前,倘若四公子还未离开北朝朝廷……”那探子目光落在那书信上,“这封信,就会一模一样地出现在北朝皇室手中。”
那探子将孟凛眼中的杀意视若无睹,“四公子,并非属下多嘴,乃是王爷想要提醒,你如今有了好友,有了同僚,你这身份一旦被拆穿,莫说是你自己,连带着好友同僚也要备受牵连……”
“四公子,王爷愿意给你一个台阶下……”
这探子话才说了一半,孟凛坐在栏杆边颔首看他,那杀意的眼里一眨,冷冷地像看着一个死物,“杀了。”
鲜血差点染红了白烬府上的院子,孟凛唾弃地看着尸体,却是无可奈何地拿过了书信。
孟凛看着那信上抹不掉的血缘证据,他自嘲地在暗夜里独自回了屋里——又是孟明枢要送他入狱,大义灭亲,孟凛甚至苦笑,孟明枢是有多恨他。
孟明枢就像躲不过去的浩劫,他总要因为这层关系而躲躲闪闪,孟凛并非舍不得北朝的前途荣华,他如今心里独独念着的,只有一个白烬。
他与白小公子如今的情谊,怎么可能轻易舍弃。
可那探子说得没错,倘若如今他的身份曝光,哪怕白烬不在乎,但他白将军一路荣升的前途定会因他就此断裂,从前他与白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同僚关系,点头之交也罢,更是他亲手将自己送进了狱里,无论如何白烬也不会受他的牵连,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同白烬走得实在太近了,近到京城里大把的人知道他二人私交甚笃,近到自己当场捅了白烬一道也只会被人笑称苦肉计的地步,孟凛那一夜一宿没睡,他在万千思绪里找着能够两全的主意。
……
孟凛才刚在昏迷中被疼痛拉回了意识,摇晃的马车便在一声嘶鸣后落了个四平八稳,随后帘子被掀开一角,一个人影从外面进来了。
吴常进了马车见孟凛醒了,向来漠然的神情多了一分喜色,但马上那一点欢喜就被淹没,他没一丝好气道:“醒了?”
吴常从前混江湖时身上有些煞气,如今这丝江湖气被烟火气给洗刷干净了,但这一下表露不悦,依旧有些凶恶的样子。
孟凛张了张口,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只勉力扯出一个微笑,难看得像吃了黄连。
吴常被这苦笑堵得无话可说,从前他看孟凛做了许多事情,不妨其中有些杀人的狠事,他自知管不住他,他也不管,可他见不得自家公子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用火药拖齐恂下水,用救驾退场,我拦不住你,但你点火的时机,公子,你但凡晚一点,你的命……就交代在里面了。”吴常很少跟孟凛着急,他竟是掩面叹息了声:“你要是有事,我怎么跟小姐交代。”
孟凛见吴常这样,心里竟是有些后悔,常叔从前都像一把入鞘的利刀,握在孟凛手里从不对他出鞘,无声无息地伴他许多年。
孟凛很想说,倘若他不那时候点火,他怕是要死在方扶风手里。火药的引线连在一起,其中的停顿按着距离预先好了,他在第一场爆炸时进了暗道,除了最后炸毁暗道的那颗火药,只要在山塌之前离开,他就可以毫发无损,可引线点得太早,他甚至快要逃脱不及。
孟凛说不出话来,他见吴常这幅表情,只好用力抬手想去拍他,这一抬却是太过吃力,他拉了下吴常的衣袖像是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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