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对这个词有些过敏, 轻咳两声掩饰一番,说道:“娘,以后有空能不能带我去姥姥家瞧一眼?”
“好, 我也好些年没有回去过了。”李善桃一口应下, 手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脊背说着:“等来年清明吧。”
沈若用力地点点头,他虽没有在此间瞧见外婆, 但也算圆满了,外婆必然是高兴的吧。当初外婆离世前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现在要是知道自己过得这般幸福, 她肯定也能瞑目了。
他闭眼感受着外面吹来的风。
心中默默道:外婆, 我想你了, 你会不会怪我来到这里竟然没有好好用很多的时间想起你?可我,突然发现, 有些记不起你的相貌了……
明明他曾经画过无数遍外婆的素描画像, 可是现在想要回想起来, 画出来, 却怎么也抓不住摸不着。
他想起外婆曾说,遗忘是最好的良药,能叫人不悲伤、不自责、不自困。
可是,那些重要的东西如何能遗忘呢?他不想忘记!
“娘,你同我说说姥姥的长相好么?我试试看能不能画出来。”沈若一着急立刻抓住了李善桃的手臂,他语气急切道。
李善桃只当他是好奇,从未见过姥姥,所以很想看看她的样子。
“她……”李善桃刚说出一个字,沈若就立刻跳起来。
“等下等下,娘,我去拿纸笔,咱们到外面画。”
柳杉帮着将桌椅抬到外面去,李善桃当做模板坐在不远处。
“娘,你说吧。”沈若控制住自己不自觉抖动的手臂,看向李善桃。
李善桃点头,“她是丹凤眼、柳叶眉,鼻子和嘴同我很像,虽是女子脸庞却有些棱角,耳朵是贴面耳,盘发,插两支木筷作簪。”
李善桃一边回忆一边说,沈若便循着记忆中遗留的那一点碎片,和他娘所说的那些,拼凑出了外婆的模样。可是他潜意识当中觉得不太像,至于是哪里不像,说不上来。
柳杉在一边瞧着,有点诧异地喃喃道:“若哥儿,你画的这人我小时候曾见过。”
“你见过?”沈若和李善桃异口同声道。
“有些像,不确定是不是呢。”柳杉仔仔细细地看,李善桃也凑过来瞧。
沈若画的是素描,以李善桃为模板来画出外婆的长相,瞧着十分传神。
“呀,若哥儿画的挺像了,就是我娘她不会这样看人,她逢人都会带上三分笑意。这眼睛得小一点,嘴角要弯起来。”
李善桃说完,沈若脑海中立刻有了画面,抽一张纸快速勾画起来,他的速度很快,手几乎要挥舞出残影,不想遗忘掉哪怕一点点细节。
很快,纸页上便出现了一个妇人,沈若循着记忆碎片给她加上了岁月的痕迹,那双丹凤眼眼角有褶皱,笑眼弯弯的样子。
对了,这就是外婆!
沈若脑海中外婆的样子渐渐显露出来,他画着画着那发型便画成了外婆爱扎的双麻花辫,静静的垂在肩膀上。
李善桃越看眼睛睁得越大,“若哥儿,你可真是神了,这就是我娘!”
她接过去瞧,眼睛也湿润了,本以为这辈子爹娘死了之后她再也瞧不见了,却没想到若哥儿竟然能画出来!
沈若闭了闭眼,“嗯”了声。
外婆不想叫自己一直记着她故而想到她离世就难过,所以才会抹去自己的记忆吧。但是他没有那么脆弱,那些他珍惜的人和事物,他一定要留下来。
李善桃笑道:“就是这头发不对,不过瞧着挺好看的,娘最爱美,肯定很喜欢。”
沈若也跟着笑:“嗯,娘也跟姥姥一样美。”
“少打趣我了,我还美啊?”她笑中有泪,抬手抹了一把。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说美不美的,真让人害臊。
“美。”沈若和柳杉异口同声说。
李善桃完全被他俩给逗笑了,她年轻时候确实好看想要娶她的人可多,也不免一些乡绅富商的,可她就是看上了沈大山这个踏实能干的人。
“娘,我给你梳一个这样的发型吧?”沈若提议道。
“好啊。”李善桃欣然答应。
家里还有不少先前做剩下的七彩头绳,正好可以用来绑。沈若拿来梳子将她的头发梳顺,分为左右两束,每一束分出三股来,随后开始编麻花辫。
他动作快,没两下就编好了,随后用七彩头绳绑住,还留下一小截发梢。另一边也是一样。
已经成婚的妇人都已经习惯于盘发髻了,这样垂下来的发型也就是在当闺女儿的时期才会弄,不过也最多是垂在身后用绳子一绑,哪有像这样跟编手绳似的编起来啊。
柳杉一边瞧一边道:“真好看,娘这样瞧着又年轻了不少,跟若哥儿在一块儿瞧着不像母子,倒像是姐弟呢。”
李善桃没忍住嗔笑:“还姐弟啊,我都快四十咯!”
沈若才不管,听到阿嫂的话立刻从善如流喊道:“姐姐?”
“你……”李善桃拍他一下,这孩子怎么不正经,“乱喊什么呢。”
沈若哈哈一笑,他故意道:“姐,善桃姐。”
李善桃脸都红透了,她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被自己的孩子叫姐姐,这叫什么事儿!
“别喊了,怪羞耻的。”她无奈极了,不过柳杉立刻进屋拿了铜镜出来,她一瞧,这发型同画像上他娘的一样,看起来确实好看,而且像极了。
沈若也觉得很像,嘴角勾起,蹭到他娘身边去,跟树袋熊一般抱住了她。
依恋着温暖的怀抱,这是他的妈妈啊。
曾经外婆说过自己本可以不用那么孤单,在自己出生之前,爸爸妈妈还有过一个孩子,可惜不小心落了胎,他们休养了几年才又有了自己,孕期的时候爸爸一直顾着妈妈,不让妈妈做活儿,他是在爸爸妈妈的殷殷切切的祈盼下出生的。
在现世,那个被落了胎的哥哥,现在在这里也活的好好的。
真好啊——
柳杉不忍心打扰他们母子俩亲昵,在一边拿起那张画像看。她记忆力很好,在自己小时候见过这个人,却没想到竟然是婆母的娘。
那时候自己的娘亲病重,就快要死了,可是家中赚来的银钱全部买了药也无法救起来,只能吊着一口气。那时候家中压抑极了,她的阿爹每日每日都在外面给人扛东西,而她年纪还小只能做些简单的活计,绣着她娘留下来未绣完的手帕。
那时候就是她来到自己家讨一碗水喝。
小柳杉给她倒了水。
或许是她人太和善,关心的话语叫惶惶不安的小柳杉安定下来,还同她说起了阿娘。
她一直记得,这人抬起手摸着自己的头顶,温暖极了。
她说:“孩子,生死各有命,一样样都是排好了的。你娘要是走了见你伤心必然要久久徘徊不肯进轮回,所以你不要难过,等她要走了,在她耳边说一句’再见‘,让她放心且安心的去。那就是最好了。”
那时候自己的娘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大夫都说无力回天叫她和爹准备后事。
可在她来过的那一天,自己的娘却精神焕发起来,甚至能强撑着坐起来,同自己吃完年夜里的一盘饺子,她只咽下去一个。
那日她娘同她说了许多许多话,后来爹回来了,他们一家三口便依偎在一处。
爹偷偷跟自己说,他娘这是回光返照了,那时候小柳杉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只以为娘要好起来了。
可入了夜,声音渐弱,天明后,他娘已经在睡梦中离世。但她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终于不用再遭受病痛的折磨,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
“阿嫂,阿嫂?”沈若的嗓音响在耳畔,拉回了柳杉的思绪,她回过神来说道。
“若哥儿,咋了?”
沈若道:“见你拿着画像出神,是有什么事吗?”他还记得阿嫂先前瞧见那第一张画时候说的话。
柳杉便将这件事同沈若和李善桃说了。
李善桃叹道:“这便是缘分啊,或许丰哥同你便是我娘牵的线。”她娘可真是帮着给找了个好媳妇,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呢,或许就是有了因,结了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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