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了景良途脸上的指痕,目光僵了僵,指尖微微攥紧,眉头又重新紧锁起来,关心道:“疼么?”
他是在沙场上滚杀的糙汉子,平日里大伤小伤不断,甚至有一次,敌人的箭就射在距离他的心脉没几寸的位置。
军医给治疗的时候,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景良途脸上的皮外伤如果放在他的身上那就是不值一提,但是若是伤在这个人的身上...
他便会眉头不展,在意的不行。
景良途笑道:“不疼的,很快就消肿了。”
凌佑抿了抿唇,像年长的人关怀小辈一般道:“疼也不用勉强自己,要懂得说出来。”
景良途不禁失笑。
要知道,凌佑对自己手底下的人的要求都是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只要还有口气,就算是用嘴也要将敌人的喉咙咬断。
原来...这样一丝不苟的将军也会双标。
景良途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服,目光看向橙黄的烛火,眼睛被火光晕染的无比温和。
凌佑不免看得出神。
这张与霜竹神似的脸,还有如出一辙的温柔。
他忍不住关心道:“那个人已经帮你赎身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景良途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意盈盈道:“你为什么这样在意我?”
凌佑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即又透着一股失落:“因为,你像我弟弟。”
景良途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一般,一步步地套着他,让他接话:“只是像,就要为我做这许多?”
凌佑闭了闭眼睛,心痛难掩道:“我在外这些年来,不知道他到底受了多少苛待,我千方百计想补偿他,可他却回不来了。”
更多的,他就没有细说了。
如今萧杞不在,景良途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暴露自己凌家人的身份。
看着凌佑眼中的痛色,他竟舍不得再瞒他了。
于是,他在凌佑的眼皮子底下,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腰封。
“你这是做什么?!”
凌佑显然是将他此举同风月之事联系在了一起,非常老实地闭上眼睛,并且拿出了长辈教训小辈的架势:“没规矩,给我穿回去!”
许久,对面都没有动静。
凌佑慢慢地睁开眼,然后,再也移不开视线。
他的凌霜竹淡笑着站在面前,露出肩胛上的胎记,目光灼灼,弓身朝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眼睫轻垂,语气珍重道:
“堂兄,好久不见。”
第190章
凌府侧院。
景良途如今回到了原主本来的家里, 明明物质生活水平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但是现在的他反倒有点不习惯了。
那一天相认,凌佑身为一个沙场上杀伐决断, 有泪绝不轻弹的男人,居然紧紧地抱住他,好像要将一生的眼泪的流完, 口中不停地唤他名字, 一遍遍确认着眼前之人并非黄粱一梦。
离开青楼前,他目光深深地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他同萧杞见时匆匆, 离别也匆匆。
不知道将来的物是人非配不配的上他们初见时的缘分。
回到凌府时, 瞧见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 凌长修的眼中并未有半分疼惜。
他分明知道凌霜竹可能已经失足坠崖,粉身碎骨,但是从他现在的表情来看,想来时也是不在乎的。
不过,大概也是碍于凌佑的面子,凌长修最终还是允许凌霜竹像以前一样住在侧院。
景良途面色无悲无喜的拜了爹,谢了恩, 父子之间生分到了这种地步,也是没谁了。
瞥见凌霜竹眼中的失落,凌佑的心隐隐作痛。
不得不说,凌佑作为一个糙汉子, 想对一个人好都格外笨拙。
今日一早, 景良途刚从睡梦中醒来,目光朦胧, 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就看见一个生的人高马大的大哥往他手中扔了一袋银子。
以为自己还在暗香斋的景良途一脸懵逼, 还错觉这是哪位大手笔的客人给的嫖.资。
然后他就听到了他堂兄正直的不能再正直的声音:“拿好,限你今天一天之内花完它们。”
景良途:“......”
这位堂兄真是对人好都表现的这么别扭,一看就是缺少经验。
景良途颠了颠手中的钱袋,分量不小,按照以前凌霜竹的消费水平来看,估计得花个几月。
这也....太大手笔了。
他斟酌了一下语言:“堂兄,我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也不缺衣食,这些钱您还是拿回去吧。”
给出去的钱被拒绝了,凌佑愣了愣,不太明白接下来该给出什么样的对策。
不过,凌霜竹一直都是这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来不拿,府里添置什么东西他也从来不去争,从来都是去拿别人挑拣剩下的东西。
可就算是穿着最下品的衣料,他依然是府里最漂亮的孩子,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
哪怕是凌佑在外征战的时候,也时常牵挂着。
有一会,军营中有一名士兵深夜想家,于是拿起纸笔给家中的妻儿写信。
凌佑发现了。
他检查了一下信中的内容,反复确认并非是给敌军输送情报后才将信还给了他,面色严峻。
那士兵还以为将军是生气了,站在原地抖如筛糠,生怕他下一句命令就是将自己带下去受刑。
没想到,凌将军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我也有一个同你儿子差不多大的堂弟,生的很漂亮,天底下无人能出其右。”
那士兵懵了。
那一瞬间,他的心中有一种诡异的猜测——
凌将军莫不是...在炫耀?
大概也就是在那之后,军营里都在传莫非凌将军就是那传说中的宠弟狂魔。
眼下给钱遭到了意想不到的拒绝,又觉得凌霜竹如此说辞只是跟他客气,不敢收罢了。
他只能瞥过脸去,拿出将军的架势来:“拿着,这是命令。”
景良途:“......”
见过给人钱的,倒没见过逼着人收钱的。
不过,他喜欢这样的堂兄,很喜欢。
凌佑垂眸看着凌霜竹默不作声地收下了钱,可
明明如了他的意,但是他的心里又纠结起来。
刚才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凶了?会不会吓着他?
不久前霜竹才遭遇了那样的事情,若是回府后还要看着凶巴巴的自己,心里会不会觉得委屈?
这么想着,他的语气又尽量软了下来:“你好好休息,如果钱不够的话,尽管同我要。”
景良途眨巴眨巴眼睛。
据说,凌佑常年带兵打仗,战功磊磊,得了不少赏赐,但是又没什么物欲,也没什么用得着钱的地方,更无妻儿,这钱没有地方花,只能堆着。
换句话说,高富帅堂哥。
此人非常值得深交!
他的好意,景良途没有辜负,而是好好地将钱收了起来,目光清澈地看着凌佑,笑得真心实意:“谢谢堂哥。”
见他如此,凌佑的脸上也出现了常年不见的笑意。
凌佑身边的人都知道,自从凌公子回来之后,凌佑笑得次数比过去加起来的还要多。
失而复得,于他而言便是上天的垂怜。
这次,他一定会好好保护他,再不让他遭那样的委屈。
只是目下还有一事十分重要。
便是凌霜竹为何会沦落青楼一事。
虽然景良途努力将自己受到的损失降到了最低,但是他没有办法代替凌霜竹去原谅他生母所做的一切。
在原剧情线中,在青楼里受尽凌.辱,心如死灰的凌霜竹在回府之后,也是眼神黑洞洞地指着他的生母姝云,一字一句道:“是她不顾母子情分,将我买入了青楼,受尽侮辱。”
正如原剧情线一般,景良途在回府后也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凌佑。
在那之后,凌佑当即怒发冲冠,拔了剑就去山脚下找隐居在此的姝云。
姝云原本想等凌佑替她洗清私通的罪名,没想到却等来了他的提剑审问。
姝云到底懂些算计。
她威胁道:“我劝你最好瞒着这件事,要是让旁人知道凌霜竹曾经沦落青楼被千人骑万人辱,你好好想想他的名声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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