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的话哪怕说上一千遍、一万遍,都无法带给易卓真正的宽慰。他依然思念自己的家人,思念自己过去的朋友,思念拍摄视频、等待粉丝们反馈的日子。直到现在,他都会在采集的时候自言自语,然后习惯性地去找镜头。又在某一秒钟忽然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与过往截然不同的地方。
直到现在。
他在“所以观澜到底是什么人”与“他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回家吗?——可以吧可以吧一定可以吧!毕竟观澜这样子也不像兽人世界土生土长啊”之间踟蹰,又在半秒钟之后果断抛弃前一个问题,将后者问出口。
易卓:“我想!我要回家!”
听着他的话音,观澜微笑了一下。
他粗略地一点头,随即抬起手,掌心放着一枚金色的、圆圆的薄片。
易卓注视着那薄片,脑海里划过成百上千种念头。再抬起头,紧张、期待地看着观澜。
薄片从观澜掌心浮起,飞到易卓的方向。
观澜吩咐:“握住它。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没有不同,不,你在这个世界度过的时间可能还要再长一点。”他粗略地算了算,把几次重启循环的时间都加起来,“大约有半年吧?”
易卓的心猛地一沉。观澜没有说得太清楚,但他还是第一时间想明白了这样状况的缘由,喃喃自语:“为什么……”
观澜温和地说:“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类似的选择,他曾经让宋西洲做过一次。当时宋西洲选择了“知道真相,用漫长的时间来治愈痛苦”,而现在,轮到易卓来面对这些了。
易卓已经感受到自己身侧浮起的狂风。他的身体在风中晃动,同时注视着观澜的眼睛。
青年握住薄片的手微微收紧,说:“我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观澜想了片刻,说:“也可以这么说。”确实想到了,就是对自己受到伤害的严重程度还有不清楚的地方。
易卓垂眼看着薄片,说:“我现在的状态,可能不太适合知道。”
观澜笑了笑,说:“没关系,可以等以后,也可以不知道。”
风卷来的尘土、树叶已经模糊了易卓的视线,他的头脑也在这个时候开始晕眩。某个瞬间,青年听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喧嚣动静。带着穿梭车的声音、游乐场的音乐。
他的心在这一刻无限放松,用一种释怀的、相当于“最后一刻了”的目光,去看周边。
远方的亚兽们没有一个察觉他与观澜的动静,还在专心致志地做事。
易卓说:“唉,如果能给他们留一点东西就好了。”
毕竟也照顾了自己这么久。尤其是彤那每天都有的一块肉,总让易卓觉得自己对部落中的其他人有所亏欠。
他脑海里闪动过许多画面,到最后,非常确定其他兽人、亚兽身上没有出现与黎类似的状况。
“而且,”作为一个敬职敬业的视频博主,“还是想把这边的情况拍下来,播给观众们啊。”
对易卓来说,这两句话算是他习惯性地、说出口的感叹。但听到他的话音,观澜打开空间通道、把人送回去的动作稍微停了一下。
感受到骤然停下的狂风,易卓心中一紧,只当自己回去的事情出了什么差错。
而后,他就看到身前的男人颇为认真,问他:“真的想吗?”
易卓:“……可以吗?”
观澜随意地点头,再摇头,说:“你的家乡和这个世界的距离正在拉远,但还有几个月时间。”几个月之后,以易卓的肉`体凡胎,他就彻底承受不住空间穿梭了。
现在倒是依然能做到。
易卓听着这话,瞳仁骤然缩小。
他唇角勾起,像是要笑。但笑意还没来得及扩大,又抿一抿嘴巴,变得郑重起来。
他还是问出来了:“你是谁?我……要怎么称呼您?”
一句话说到后面,从普通称谓变成敬称。
虽然时间短暂,但观澜的这一番行动,还是让易卓意识到很多事。
比如,观澜明显不来自自己家乡和兽人世界中的任何一个地方。看他的态度,好像也对自己跌入这个世界的事情习以为常。
这些认知,让易卓的心脏开始“怦怦”跳动。他看着观澜,见观澜莞尔,说:“叫我‘老板’吧。”
比起“上君”这一类明显带着疏离的称谓,他好像越来越习惯于被这么称呼了。好像这么一来,他就不再是被三十三重天警觉欺骗的那条龙,而是和越无虞一起到处旅游、走过三千世界的普通妖修。
易卓:“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
……
……
原本已经淡化的头晕又变得明显。最后,易卓是从地上爬起来的。
观澜还算体贴,给他的“降落点”在一棵树旁边,总算让易卓重新出现的姿势不会太难看。
他花了点时间转动眼珠,然后低下头,看自己的衣服。
易卓小声:“老板,我能不能换一身比较正常的衣服?”
薄片里传来声音:“嗯?好啊。”
这句话后,易卓身上的兽皮裙飞了起来。却没消失,而是慢悠悠地变小,成了巴掌大,能被一把揣进口袋里。
他身上也的确多了一件衣服。很普通、甚至有点陈旧了的款式。易卓花了点时间才意识到,那就是自己遇到山洪那天的穿着。
只是其中被他撕下来的布条又归位了,整体看来虽然旧,但不脏。
易卓舔了舔嘴唇,视线穿过重重树林,看向树叶之后若隐若现的城市。
这一瞬间,易卓的眼眶开始发烫。
他放任自己流了一会儿眼泪,这才深吸一口气,出发往山下去。
虽然终端没了,但现代社会,一切身份信息都有迹可循。
易卓上了个公共穿梭车。因自己两手空空的状态,他选择最后一个上车。而后就在付款处点开长久没人动过的“登录账号、验证身份”模块。
一般佩戴了终端的人,在上车的一瞬间就完成支付了。易卓却要慢很多,并且在车上的摄像头扫向自己的时候开始紧张,想:如果爸妈已经注销了我的身份,车上岂不是要直接上演恐怖片?
他深深地为其他乘客的心理状态感到担忧。好在验证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镜头在易卓脸上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冒充他,而后干脆利落地扣了款。
易卓没看自己账户上消失的数字,而是把目光挪到“时间”那一栏。
他牢牢记得观澜前面告诉自己的话,家乡的时间已经过去半年。
虽然早已有了这个认知,但在亲眼看到时间流逝的时候,他的心还是猛地颤动了一下。
像是有一只手捏了上来。力道不重,却满是悲伤涩然。这么长时间,爸妈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选择不通报自己的“死亡”?易卓相信,无论警方还是搜救队伍,应该都在很早之前就意识到自己不会回来了。
也许这就是天下父母心。易卓悲伤地想完,听穿梭车发出自动提示音:“最后上车的乘客,请您朝前行走。”
是普通机械声。易卓听着,心头的情绪瞬间消散大半,赶忙迈开步子,把自己塞进一个空着的座位里。
从郊区到市区,穿梭车上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建筑也越来越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观老板的想法是,把这个世界的情况告诉易卓,让易卓自己选择留下还是回去啦。
第414章 原始兽人(21)
对易家人来说, 这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失踪了快两百天的儿子回来了。晒黑了点,也瘦了一些。但除此之外,似乎没什么不同。
易卓在回来的路上, 其实始终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既然前面已经哭过了, 这会儿就不要再在爸妈面前哭出来。但在对上父母的一头华发之后,他到底无法忍耐。
半年!这才半年!
易卓原本还觉得半年漫长, 这一刻,却又觉得半年是个无比短暂的时间点。按理来说,不到两百天的时光, 不应该在人身上烙下什么鲜明的痕迹。但爸妈已经老了这么多,看向自己的目光都不如从前明亮, 而是带了些许浑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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