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孤臣,这样的人,上位者用起来放心,丢弃掉也容易,是他们最喜欢的一类人。
可以说,谢辞是自己把自己送上了黄泉路。
郁止心头思绪一闪而过。
在楚珩对谢辞说完自己对锦衣司的安排和命令后,谢辞便告退离开,全程没看郁止一眼,郁止也没看他。
待殿内没了其他人,楚珩才收敛起面具般的笑容,面露疲惫地看着郁止,“怀桑,我好累啊……”
“那些老东西仗着我刚上位,许多东西都不了解,就想倚老卖老糊弄我,打压我,我要跟他们周旋,要跟他们虚与委蛇,我这些天一直都没睡好。”
郁止看了他一眼,直面天颜,这是其他人都不敢做的事,但郁止可以,这是属于他作为楚珩恋人的特权。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他像是陷入了回忆里,“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得这么好,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记得从前你被二殿下捉弄,上课迟到的样子,那时候,你还抱着我哭。”
楚珩想要他继续做“恋人”,那他便满足他这个愿望,但他会让楚珩知道,这个恋人可不会像臣子那样好打发。
“多久的事,还记得呢。”楚珩忍俊不禁。
他的思绪也不由错乱一瞬,仿佛回到了当时那个少年时光。
虽然并不全然的愉快明媚,但那里也有一轮独属于他的明艳太阳。
和其它皇子不一样,楚珩乃宫女所生,即便生了皇子,那位女子也不过被封了个小小美人,楚珩幼时便一直被忽视,过得连普通宫人都不如。
直到一次被打,终于让先帝记起自己还有个儿子,楚珩就这样进入所有人的视线,他去上书房的年纪,比其他皇子大了两岁。
第一次见郁止,少年清润如温玉,看向他的目光只有好奇和温和,没有其他人的嫌弃鄙夷,也没有怜悯同情。
时至今日,楚珩仍然记得那时的情景。
浅浅的暖光打在郁止身上,仿佛他整个人都沐浴在日光中,明媚温暖。
而他却陷在阴影中,像一只生于黑暗,渴望阳光,却又见不得光的虫子。
虫子卑微弱小,唯有强大,才能将他的太阳藏入怀中。
而他现在,已经足够强大了吧?
“怀桑,以后,你住进未央宫可好?”
郁止抬头看他,眼中似有一抹复杂闪过,钥匙得很快,却也同样清晰落入敏锐的楚珩眼中。
“未央宫会有它的女主人,陛下莫要开玩笑。”
郁止知道,楚珩是真心有原主,但同样知道,楚珩并非良人。
在楚珩眼中,除了自己和原主,其他人都不是人,而是可以利用的资源工具。
分为有害的、有利的、有用的、无用的几个种类。
针对各个种类,楚珩会对他们采取不同的措施。
可原主不同,在原主心中,除了楚珩,还有其他重要的人,亲人,朋友,甚至无怨无仇的陌生人,都是他需要保护的对象。
在楚珩把主意打到原主妹妹身上时,就注定了二人不会有好结局。
“不会。”楚珩说得斩钉截铁。
“我不娶妻。”
“从前那些年,我都坚持过来了,如今我已经是皇帝,这世上最高者,你还不相信我吗?”
郁止笑了笑,缓缓道:“陛下,您从前作为皇子,需要对抗的人只有先帝,如今你已登基为帝,要对抗的人却成了整个朝堂和天下。”
他提醒楚珩,如今他并没有任性的资本。
他必须受到许多人的牵掣,而当他能够任性时,他已经为了这些而失去许多。
原剧情中的楚珩在原主自尽后,疯了一样杀了许多人,只要有招惹过原主,破坏过他和原主感情的人,他都没放过,后宫鲜血遍地,妃嫔一个不落。
那时的楚珩已经有足够的权力,即便杀光了那么多人,也没人能对他如何,朝臣也只希望他能清醒冷静过来。
可现在的楚珩不行。
楚珩不高兴:“你不信我?”
郁止不笑了,微叹道:“臣不过是诉说现实。”
他抬头看着楚珩,诚恳道:“陛下,臣从未想过要你空置后位。”
原主并非得过且过之人,早在接受楚珩,并决定支持他称帝时,他便做好了楚珩会娶妻生子的准备。
他可以要求爱人忠诚,却不能不顾朝堂和国家的安定,强行要求皇帝不立后纳妃立太子。
那关系到整个国家的安定。
可以说,在原主那里,皇帝和楚珩,是两个人。
前者是他要真心辅佐之人,后者才是他的爱人。
因此,当楚珩利用皇权威胁他,伤害他的家人时,原主无法接受。
听了郁止的话,楚珩的脸色更白,眼中神色深邃而沉重,在他看来,这话与“郁止不在乎不重视他”无异。
郁止执手行礼道:“陛下,臣今日还有一事要求。”
楚珩声音微冷,“你说。”
他的声音好无保留地显示着他的不高兴。
郁止装作没听到的模样,继续道:“臣想多请几位御医入府为父亲诊治。”
楚珩表情微僵,眼中神色也稍稍收敛。
郁止余光看见,心中轻笑,“父亲为忧心臣而重病多日,至今不见好,臣希望陛下能赐臣一个恩典。”
“小林子,传朕的旨意,安排几个擅长此病症的御医去郁府。”
小林子行礼,“是,奴才这就去。”
楚珩扶起郁止,握着他的手,温声道:“伯父病重,是我太忙给忽略了,该早点派御医去才是。”
“怀桑,代我向伯父问好,等我空闲下来,再与你一起回郁府,探望伯父。”此时的楚珩,哪里还有之前冷气。
郁止顺势站直身体,微笑道:“好。”
“今日臣便先行告退。”
直到郁止离开,看不见人影,楚珩才撑着书桌,手指扣紧桌面,留下几个指印。
他垂了垂眼眸。
“来人。”
一名暗卫现身。
“郁家主病情如何?”
暗卫:“不足月余。”
楚珩心中也不知是松口气还是什么,但他总归是喜欢这个答案的。
有些事,只有人不在,才能彻底无人提起。
郁止出了殿门,再次见到了上次送他的人。
然而在对方开口前,他便先一步开口道:“不劳公公,我的马车就在宫外,不必公公相送。”
蓝衣太监快哭了,晴天霹雳啊这是。
他上前请求送郁止到宫门口,郁止也以想要走路疏散筋骨而拒绝了。
郁止步行至宫门口,果真见今日送他上朝的马车还在那儿。
上车后,马车直驱向郁家方向。
郁止回想今日收获,借郁家主的病刺探楚珩,令他心虚,这样的办法只能用一次,之后便不再有用。
立后选秀一事自有朝臣施压,他只需要做一个“贴心谅解”的恋人,适当表现出一点不喜即可,不要太过。
目前最要紧的,是尽早把原主亲妹妹,也就是郁家的小娘子给嫁出去,最好远嫁,让楚珩想不起来,就算想起来,也找不回来那种。
心中思索着合适的人选,随手掀开帘子,想要看看街市之景舒缓心情。
自来到这个世界,他就没放松过,爱人不在身边……
嗯……?
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街边面馆里的那身红衣,不是那人又是谁。
谢辞正在吃面,他刚从衙门出来,打算随便吃碗面就去干活,眼见这碗面还有小半,耳边传来一道孩子的“哎哟”声。
他目不斜视,继续解决这碗面。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击打在他腰间。
他微微皱眉,冷眼看去。
一辆马车停在路边,马车的侧帘被揭开,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他意外挑眉,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心中想着自己似乎和对方不熟,这次击打到底要不要让对方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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