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徽的心猛跳两下,他握紧了拳头,将指甲嵌入掌心的软肉里,用疼痛推着自己站起来,走到殷盛乐旁边,坐在长椅的另一头,轻轻地把殷盛乐拉起来。
殷盛乐顺着沈徽的力道坐正:“我不开心。”
他紧紧盯住沈徽——他知道沈徽不可能狠心地看着自己一直失落下去,这些年里,比起心中纠结不定的皇帝,比起野心勃勃的兄长,沈徽才更像是关怀自己的父兄一样。
也正是因为很清楚小男主会对自己心软,所以殷盛乐才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企图拉着沈徽一起,突破这世界的常规,也要将他彻底地拉扯进自己的世界来。
“那点两个人来弹唱?”沈徽提议道。
殷盛乐更加不满了:“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却还要换着花样地敷衍我。”
沈徽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他沉默片刻,松开紧绷的肩背:“殿下想要的话,随时能从臣这里拿走。”
“殿下不想。”殷盛乐胡搅蛮缠起来。
眼看着他又要把自己缩成个丢人的球了,沈徽一把抓住了殷盛乐的手臂:“是我想的,行了吧?”
他很少有像今天这么情绪失控的模样,殷盛乐砸吧了一下嘴,大概是刚刚喝的茶水和酒都开始起作用了,一抬眼,便又见沈徽满面懊悔,还轻轻拍了两下他自己的嘴巴,显然也是在怀疑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不慎重的一句话来。
“这酒水里似乎放了些东西。”殷盛乐开口,转移了沈徽的注意力。
“所以,不管你想做什么,做了什么,都是酒的问题。”
倘若你心里真的半点我的影子都没有,又怎么会如此纵容着我,与你亲近,接吻、耳鬓厮磨?
假如你连一个半点爱意都没有的男人的亲吻都能接受,那又如何不能随着世俗大流,娶一个没有感情的妻子呢?
原作里的男主至死都没有接受任何一个人成为他的伴侣。
而这么多年的交心与了解,更让殷盛乐确定,沈徽对待感情有种偏执的洁癖,或许是受他母亲悲剧的影响,所以才不肯对任何人的示好示爱有所回应,甚至是无比地排斥,厌恶。
可越是这样,殷盛乐就越能看清楚自己的独特——或许这么说有些自恋了,但谁叫自己脸皮子长得厚呢?
“我是头一次喜欢一个人,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但是阿徽,为什么不能顺应着自己的心意来一次呢?这里只有你我,再无旁人,暂时忘记你我的身份,顺从你的心,不好吗?”
沈徽的脑子愈发晕胀了。
“你如今的道理是愈发地多了。”忽然涌上来一阵极酸楚的悲伤,沈徽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自己想做什么。”
他们应该是君臣,而非爱侣。
沈徽的母亲娘家落魄,与父亲的地位并不对等,所以她就算被那么残忍地对待了,也无人怜惜过她。
而自己如今所要面对的,是臣子与君王的距离。
“你可以从叫我的名字开始。”殷盛乐不着痕迹地搂住他,循循善诱道。
可沈徽还是紧闭双唇,脸颊上的红晕愈发明显,他的眼神也蒙上一层混沌,甚至没注意到殷盛乐的手已经重新环在自己的腰上,又或者他注意到了,但不愿意再将其推开。
雅间之中除却呼吸,再无其他声响。
北风呼啸着冲击紧闭的窗户。
沈徽将自己腰上男人的手抓开,他站起来,几步走到窗前,抽开插销,在殷盛乐不解的目光里打开了窗,任由寒风拍打在自己身上。
他脸上的热度骤然降下,殷盛乐拧着双眉站起来,还没等到他开口,就见沈徽又猛地转过身来。
瘦削的身子被寒气裹着,孱弱的双肩冷得发颤。
沈徽深吸一口冷气,大步走回殷盛乐身前,他抬手抓住殷盛乐的前襟,气势汹汹地吻了上去。
被风吹乱的发丝散在他依旧鲜红的耳尖,他垂着眉眼,殷盛乐看不出怀里的人眼神是否还清明,他只是揽着沈徽,默默地将两人转了个方向。
背对凛冽的寒风,他们的拥抱愈加温暖热烈。
*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人亲一次,很公平。
亲完就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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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黑云压城城难摧
“......京中有信来说, 姐姐生了个男孩儿,还没取好名字,暂时就叫着个福宝的小名儿, 我想,大概又是那些老迂腐在从中作梗了......”
这信送来的时候, 距离那天的亲吻已经又过去了好几个月,北地的风雪终于变得不再那么酷烈, 沈徽还在瘦岩县道旁的柳树上发现了灰突突的新芽。
若是在皇都, 这个时节已经百花盛开, 争相竟春。
可大殷北边这片地方是没多少能开得很热闹的花的,殷盛乐在信纸里夹了一朵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模样的干花, 他说, 这是路过黑石城的某个行商从很远的地方带来的, 行商们同时也带来了草原上一些不太美妙的消息。
草原上的积雪已经化开了。
挨了整整一冬寒冻饥渴的草原人已经聚集起来, 他们之中那些最孱弱的老人与孩童都早已不见了踪迹, 剩下的全是精壮而凶残的壮年男子。
“斥候没探查出他们有准备出战的动作,但诸位绝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放松警惕放松警惕。”霍时序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 他瘦得几乎脱相,说话的时候也像是在肺里藏了个破败的风箱一样,呼呼地喘着粗气, 还时不时咳嗽一阵子。
殷盛乐站在人群里,他的打扮与诸多校尉没什么不同,前面刚好站的就是李武毅。
黑石城城墙上主堡垒的大厅里,没有人在霍时序说话的时候出声,这群行伍之人都不约而同地连呼吸的声音也放低, 安静地听他分析草原人的动向。
直到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将他的叙说打断。
商渝江递上一杯热水, 环视众人:“军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草原人就是一群恶狼,时时刻刻都盯着咱们时候的中原大地,黑石城西东两侧的城墙必须时刻严防,不得有一丝懈怠!”
“元帅。”有人开口问道,“若那些草原人执意攻城,咱们只管打他丫的就是了,可如果他们像两年前那样,要求与我朝互市,咱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咳咳......若能少动干戈,自然是再好不过。”霍时序放下已经空了的水杯。
商渝江接回来,又倒了一杯,再递过去,完全没注意到霍时序无奈表情里淡淡的抗拒,他清清嗓子:“多少还是要打两场,非得叫他们明白,从咱们这里捞不到半点儿好处,那些草原人才会变得安分。”
散会之后。
殷盛乐跟着众人走出去,绕了个圈,又悄悄地摸了回来。
守在此地的都是曾与商渝江一同去过皇都的亲兵,他们知晓殷盛乐的身份,便没拦着他往里走,殷盛乐笑嘻嘻地跟门边的亲兵挥挥手:“冯大哥,元帅与军师还在里头吗?”
姓冯的亲兵点点头:“殿下只管进去便是,元帅早就交代过了的。”
毕竟是亲外甥,商渝江对殷盛乐虽没在明面上给他捞功劳,但私底下的小灶没少开。
没有战事的时候,商渝江也不太愿意拘着外甥,只叫他随意在黑石城一带撒欢;若有了战事,便三五不时地将殷盛乐叫来考教,兴头上来了,还会拉着他比试一番。
虽然殷盛乐从小习武,但跟商渝江这样从无数场战争里厮杀出来的身手相比,还是有不小差距的,说是比试,其实更像是商渝江对外甥单方面的点拨,或者说,殴打。
殷盛乐走进去,远远就听见自家舅舅的声音:“......大夫说了,多喝点热水,对你身子骨比较好。”
“能好到什么地方去?”霍时序的语气有些气急,“再说了,有你这样子给人灌水的吗?我又不是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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