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盛乐没再转过身,而是直接坐进水里:“反正这么冲洗一下,身上的汗就下去了,倒也不必洗得太仔细。”
水面一阵波澜轻轻漾开,沈徽坐在他旁边:“刚刚是不是臣的指甲刮到殿下了?”在考场里头的这几天,他都没时间去打理自己,指甲已经长出来许多。
沈徽将双手抬到眼前,仔细端详。
殷盛乐继续摇头:“不是,不一样的。”他突然想到了些不大正经的东西,于是换了种带笑的语气道,“若真是你的指甲在我背上剐蹭到了,那岂不就要留了印子,就好像那什么.....”
他嘴巴张着,后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卡在喉头的是一则不正经的段子,两人私底下开的各种玩笑话殷盛乐也没少说,可今天就是不知为什么,他越是看着沈徽,就越没法像往常一样轻易地把那些调笑的话语说出口了。
“像什么?”沈徽没往这方面去想,只不过气氛正好,他也就习惯性地当起了捧哏。
当沈徽那双淡色如金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殷盛乐呆了一下,然后他放任自己整个人缓缓滑进水里,混合着气泡咕噜噜的声响,他闷闷地回答:“不像什么,我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因为殷凤音还在等着见他们两个,所以二人也没有耽搁太久,从浴池出来,擦干身上的水,换上干净的衣裳。
殷盛乐的手依旧滑得厉害,他的腰带是特制的,里头藏着软剑,扣起来比较麻烦,他拧着眉毛,怎么也扣不准。
早把自己收拾好了的沈徽走过来,在他身前弯腰:“殿下,还是臣来帮你扣吧。”
殷盛乐红透的脸颊还没有褪色,他忍不住从沈徽肩上抓了一缕湿哒哒的头发:“你头发还没擦呢。”
“也不差在这一时半刻的。”沈徽笑笑说,“反正不容易干,就先晾着吧。”
殷盛乐的指头勾了勾,像是要紧握成拳,却又在最后一刻失了力气,他揉揉鼻梁:“阿徽,你知道你这个样子,像极了个小媳妇吗?”
过去的十年里,无论哪一方面,总是沈徽照顾自己比较多,自家的小男主好像天生就很会照顾人一样,若不是在宫里,若二人只是寻常人家里的一对兄弟,他怕是恨不能将自己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全部都包揽了去......
殷盛乐想着想着就皱起了眉毛,不行,不能是兄弟......
一声脆响,沈徽很轻松地就扣好了扣子。
他直起身来,发间的水汽微微逸散,殷盛乐一个激灵,猛地摇摇头:不行不行,那也不能是夫妻啊!
但......也总不至于是爸爸和儿子......
他苦恼地捂住了脸,沈徽见殷盛乐突然抽风,也没太在意,而是将擦头发的巾子罩到殷盛乐脑袋上,拇指触碰到他的侧脸,温度出乎沈徽意料地高,他顿时便担心起来:“殿下的脸怎么这么烫,风寒当真好了?”
他说着就抬手去试探殷盛乐额头的温度。
殷盛乐往后头一躲:“我风寒早好了!我体温本来就比你的高嘛,而且这不是才刚刚泡了澡......”为了验证他的说法,殷盛乐抬起手就在沈徽的脸上用手背挨了挨,“你脸上的温度也不低!”
他做贼一样迅速地收回了手,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若无其事地说:“头发我自己擦就行了,叫外头的人进来帮咱们梳一下,然后就去见姐姐。”
长到后背上的头发刚刚洗过,自然不可能干得太快。
二人只是将上头的水分吸去了些,便披散着半干的头发去见殷凤音,都是一家子人,倒也不必计较什么失礼不失礼的。
殷凤音虽已年过三十,但她的面容比起从前来说也只是多了些成熟的风韵而已,穿着一身半旧的家常衣裳,头发松松地挽着,只簪了根简单的银簪,可即便打扮简单未施粉黛,她眉眼处流转的艳色也已经是十分夺目。
见弟弟过来,殷凤音绽开笑颜,她一笑,眼角处才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笑纹:“我给你们准备的两套衣裳,你们怎么也不仔细看看就穿上了?”
“嗯?”殷盛乐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淡淡的天青色衣袍,再挪过眼看身旁沈徽的鲜艳红衣。
这两身衣裳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标志或者记号,他从殿试刚刚结束之后就一心想着要给沈徽添大红的新衣了,从浴池出来自然而然就将红色的那套拿给了沈徽。
“我说这衣裳尺码怎么好像小了些,原来是穿错了......倒也不算是穿错,姐姐你看,我家阿徽是不是很适合穿红的。”殷盛乐满不在乎地拉着沈徽坐下。
殷凤音见状好笑地摇摇头:“阿徽倒是穿什么衣裳都好看的,你也不瞧瞧你自己,穿了这么一身书生气重的衣裳,却还是像一个武人,简直是白瞎了我的准备。”
她叹了一口气:“唉,依我看呀,怕是你故意欺负的阿徽,抢他的衣裳吧?”
殷盛乐跟着笑起来:“姐姐这话好没道理,我哪里舍得欺负阿徽?往日不怎么见他穿艳色的衣裳,今天见了他穿探花的大红吉服实在是好看,又恰好姐姐你准备了件红衣裳,这才将红色的这身给了他而已。”
“殿下待臣向来优容,有什么好的,总是想着要给臣一份,并没有想欺负臣的意思。”沈徽一板一眼的回答彻底将殷凤音逗开心了。
她抬手点点殷盛乐,又点点沈徽:“你们两个呀,就可劲儿护着对方吧。若阿徽你是个姑娘,我定然要禀了母后,将你讨回家来,给小七当媳妇儿。”
*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戏!好!难!写!
姐姐:我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
第41章 和我一起跑圈吗
说者无心, 听者有意。
殷盛乐的心脏猛地突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斜过眼睛去看沈徽,沈徽的面容依旧沉静, 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也对,不过是个玩笑话罢了, 小男主的性取向原作里虽然没有明说,但应该是偏向异性的, 而且以他的性子而言, 不会很敏感地认为自己被冒犯了。
殷盛乐觉得自己很奇怪。
怎么会因为姐姐一句“指给自己做媳妇”的玩笑话就觉得心里不太舒畅呢?
他很快将这异样的心绪压下去, 对殷凤音笑着说道:“姐姐莫要打趣我俩了,弟弟这回子出宫, 身上可是担着娘亲的任务的。”
殷凤音闻言, 抬手轻轻抚上尚未显怀的小腹, 她英气而艳丽夺目的眉眼在这一瞬变得温柔, 半垂着眼睫, 连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得低沉柔和,像是怕惊了腹中的孩儿一样:“这孩子乖巧得很, 我自打有了它,能吃能睡地,害喜也没那么严重, 若不是还没过头三个月,我早就亲自入宫去给娘报喜了。”
她弯着双唇,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透露出喜悦以及幸福:“小七,尽管放心罢,姐姐怎么说, 也是养过孩子的, 对自己的身体再了解不过了。”
殷凤音很少会在人前提及自己那个夭折了的孩子。
“姐姐身子康健就好。”殷盛乐有些诧异, 若这孩子的到来能让姐姐从失去上一个孩子的阴影里走出来,那可真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他斟酌用词,颇小心地问:“我出宫之前,娘亲和爹爹都透出过几分意思,想问问姐姐是否有意再嫁,还有这孩子的父亲......”
殷凤音见横行皇都的小霸王在自己跟前敛了脾气,乖巧又小心地试探,她心里既是欣慰,又有种想把弟弟捞过来揉上一顿的冲动,但弟弟到底是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他小时候那样随便亲近,于是便只用愈发柔和慈爱的眼神看着弟弟,生生将殷盛乐盯得汗毛倒竖。
“姐姐......你要是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了,做什么这么盯着我......”这眼神怪吓人的,殷盛乐往沈徽的方向挪了挪。
殷凤音又笑了,她面上露出几分狡黠:“你回去转告娘亲,我是不愿意再嫁人了,至于这孩子的父亲......”她抬起手来,竖起食指抵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就当我是天人交感,吞风而有孕吧。”
得了。
孩子父亲的身份大概不是那么方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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