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因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看上去没什么留恋,还笑眯眯地跟江予珩挥手告别,嘱咐他“好好听医生的话,早点出院”。
傅敛捏了捏他的手腕,领着他要往门外走。
江予珩藏在白色被子底下的手紧紧握着,耳畔好像出现了两道声音。
一个说:“快点留住他,告诉他你想让他留下来陪你。”
另一个却飞速打断:“你不该靠近他。你忘了吗,你来这所学校的初衷就是好好毕业,你心里不清楚吗?沾上他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前半场还没有结果的单方面冷战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但问题并没有解决。
江予珩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容因,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一直期望的平静的校园生活。
“那拜拜,等过几天我来接你出院!”
他的沉默让容因认为是默认,挥手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江予珩张了张嘴,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那抹背影很快转眼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
*
容因接过傅敛递过来的甜牛奶,坐在床上晃着脚丫子,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他低头抿了口奶,对甜度达标表示满意,想了想,还是问出口:“傅敛,我觉得今天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做,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他皱眉的样子看上去十分苦恼,“你记得是什么事吗?”
傅敛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日历上标红的那个圈,面不改色地扯谎:“啊?有吗?你记错了吧,我不记得今天有什么事啊。”他催促道,“喝完牛奶快点去吃饭,要不然你喜欢的菜又要没有了。”
“哦。”容因还是犹疑不定,喝了两口牛奶又问:“真的没什么吗?”
“我记得没有。”傅敛说。
从宿舍到食堂的一路上,容因左思右想,但死活想不起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傅敛让容因好好呆着,又跟他确认一遍想吃什么菜。容因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报给他之后,就坐在椅子上等着傅敛买完饭回来。
容因后来想起来的时候觉得他可能就是很不适合坐在小食堂吃东西。
他往常都会和傅敛去离宿舍楼更近的大食堂,但今天他突发奇想想吃小食堂的糖醋排骨,当即决定今晚就去小食堂。
容因刻意选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不太容易被人注意到,人也比较少。所以当斜前方的交谈声传来时,容因毫无意外地完完整整听进了耳中。
“谁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照我看,那位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公主殿下呢。”说话的人仗着无人注意到这个角落,肆无忌惮极了。
说的是“公主殿下”,但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嘲讽。
另一个笑了两声:“我们又怎么会懂人家。公主毕竟是公主,就算上学也得带个仆从随时随地照看衣食住行吧。”
容因很少有机会听见别人“当面”议论自己,上次加上这次,统共就两次,还都是在小食堂。
果真和这里犯冲。
他觉得有些新奇似的,撑着头饶有兴致地听他们继续说。
“我就是挺不喜欢他的,看着就一副端着的样子。还有那个傅敛,呵呵,不好好伺候公主,他上得起首都学院吗。”
“不是有传闻说是公主顺带把他一起带过来的,怪不得这么‘尽心尽力’。”
“就是,上次问傅敛的时候他没反驳,我看就是心虚。就这样还‘思想道德没问题’?笑死人了。”那人冷笑一声,“能不填没问题吗,毕竟人家背后可是靠着帝国的公主殿下呢。”
“谁知道入学第一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又没人看着,还不是学校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阴阳怪气的味道都要溢出来了。
容因还是第一次听人暗示他用特权搞特殊,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早在过来上课之前就和他哥说过不需要替他办什么“通行证”,他要拿奖学金要得第一名就要堂堂正正地拿。
所有流言蜚语里,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类。
倒不是别的什么,他不需要容泽帮忙的原因很简单。容因向来骄傲,在皇宫里可以拿第一,没道理来了这里还要靠哥哥,又不是什么小孩子。
后面的话越说越恶心,容因很耐心地一一听完,等两人说话声渐渐小下来,才轻轻笑了一声。
说笑声霎时一静。
他们位置中间隔了一道不高不矮的隔栏,容因慢吞吞地绕过去,那两人脸色闪过片刻惊慌。
容因视线轻飘飘扫过他们,歪着头笑道:“说啊,怎么不说了,都说来给我听听我是怎么‘抢了你们的名额’的,说清楚了我把这个名额送你。”
他说的是每年首都学院都要评选的优秀学员代表的名额。这个名额和奖学金评选不太一样,是整个学校都可以参与评选,不限年纪和院系,根据学生的各项方面统一计算得分,每年有五个,评选过程复杂繁琐,但含金量极高。
很多学生毕业后可以依靠这个名额大大提高自己的竞争力,就相当于是把首都学院的金字招牌带在身上了。名额只有这几个,全校几千人,所以竞争也是相当激烈。
这段时间正好是首场筛选进行的日子。
容因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漫不经心地重复:“说啊。”
那双漂亮的眼睛笑盈盈的,看上去无害极了。
“怎么不说话?”容因疑惑地问,“不是觉得不公平?我站在这儿,你们觉得哪里不公平?说出来,我替你们问问校方,是怎么做得评选。”
“毕竟,”他瞥过来的视线和眼尾的锐角形成锋利的弧度,说话的声音微冷,冰淬过似的,“我是帝国的公主殿下啊。”
今天的训练刚结束,他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仍穿着军绿色的外套和长裤,高高束起的发丝让他明丽的五官毫无遮挡地暴露在食堂的白炽灯下,明明很平常的语气,却仿佛高坐在大殿上,欣赏跳梁小丑。
那两人涨红了脸,其中一个大概是破罐子破摔,壮着胆子叫:“我们平民百姓哪有那个权力置喙学校!随心所欲的不就是你们这种滥用权力的贵族!”
容因被这样呛声竟没有生气,反而微微笑起来,赞了一声:“你说得对。”
“既然你们这么想看看‘我们这样的贵族’滥用特权,满足你们也不是不行。”容因随手调出光脑,就这么当着他们的面给入学起就存在他手机里但却从没打过的联系电话拨了过去。
“您好,我是容因。嗯,我会替您带到。”他脸上笑意盎然,水红色的唇瓣一张一合,“我这边想做一下实名举报。”容因的视线慢慢落在他们身上,在震惊和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拍了两张照,“我举报有人恶意竞争,中伤同学。我记得校规第四十八条是明令禁止的吧?”
他说,“我一会儿把录音文件和照片给您发过去,我希望严、肃、处、理。”最后四个字在他唇齿间转了一圈,沿着洁白的牙和艳红的唇一点点吐露。
“你、你干什么!”坐在左边的人噌的一下站起来,伸手就想抓容因。
容因厌烦地后退一步,纤细的手往身后一放,行云流水地抽出银色长鞭,啪一声狠狠在那人手上打出一道血痕:“离我远点。”
他冷淡地说:“还有,傅敛和我是什么关系,你也配知道?”他把手中的长鞭掉了个,鞭柄直直戳在那人的肩膀,一下子把他按定在椅子上,又轻轻敲了几下。
容因撑着桌子俯身靠近,黑色的发滑落,落在他冰白的脸颊边,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既然知道他是我的人,说话之前就过过脑子,听懂了吗?”
惊惧不定的神情和害怕到苍白的脸。
再没有回应,那两人已经说不出话了。
傅敛端着餐盘,目光滑过容因的侧脸,和站在不远处逆着光往这边看的江予珩正正对上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次了,小傅,是不是疯狂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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