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綉皱着小眉头道:“可是,我看到有些客人因为没买到酒,有些失落,还有些客人因此出了门就对咱们家极尽贬低之能事,感觉这样不太好。”
时砚缓缓起身,温声对时綉道:“不管做人还是做生意,我们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足,做好自己就可,且咱们家不可能做了全天下人的生意。
这样吧,回头我与舅母说说,往后几日你多来酒楼帮忙,也不必你做什么,就在十里街上多走走,多看看。”
时綉皱着眉满是不解,时砚却不再多说:“去吧,一楼小五他们忙的过来,你现在就出去看看。”
也不知时綉自己悟到了什么,过完年后,舅母在时砚跟前提起:“以
往听人说,女孩子要多见世面,才不至于为了几个铜板,二斤柴米和人计较,别人累,她自己也跟着受累。以前听着舅母也没当回事。
现下只不过是带着多去见识了几个人,学会了迎来送往,这年过的,有时綉帮衬着,舅母这个年过的,轻松太多了。多亏了阿砚你肯对时綉上心。”
时砚好笑:“您这话说的,好似以往时綉不曾帮衬您一把似的,被表妹听到怕是要恼您的。”
舅母摆手:“这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舅母倒是没说,不过再也不将时綉拘在家里学时綉不喜欢的针织女红了,时綉想去酒楼帮忙,她干脆放行。
在舅母看来,只要酒楼有时砚这个外甥镇着,就出不了大事,她就是对时砚有这种迷之自信。
时綉想去西水村学习,舅母干脆陪着女儿一起学,毕竟这一大摊子就是他们云家和贺家立业的根本,然后可能会世代传下去,女儿多学多了解没坏处。
现在的舅母只能想到,将来女儿嫁人后,这些东西就当是女儿的嫁妆,就算不能传给夫家,但女儿自己可以用这个赚钱,在夫家也能抬起头,不至于因为几个银钱就看人脸色。
万想不到,这个女儿将来的造化会是何等惊人。
时綉算是时砚看着长大的,一家人,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看着时綉一天天的逐渐成长,时砚心里有种养女儿的诡异感。
看到时綉因为想不明白事情闷闷不乐时,就跟操心的老父亲似的,要指点的不露痕迹,还要说的足够深刻,让对方有充分的了解,同时得顾忌不能伤了小孩子的自尊心,简直太让时砚觉得有挑战性了。
看到时綉一日日越发优秀,时砚心里的满足感与成就感,不亚于当皇帝时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来的少。
这人就是经不起念叨,这头刚想到当皇帝,酒楼就进来一个衣着乍一看普普通通,仔细看去,处处都透着低调奢华的中年男人。
随侍左右的两人,一人高大威猛,脚步沉稳,听绵长的呼吸就知道是个高手,另一人谦虚恭谨,腰背微弯,身材有些发福,说话的艺术要让时砚汗颜。
两人紧紧跟随这中年男人进了酒楼,一人眼睛随时放在中年男人身
上,端茶递水擦桌搬椅的事情做的十分顺手,且顺手中带着一股美感。
龟毛的要命,却不会给人当日柳云函带一帮子人来的装逼智障感,只会让人觉得理应如此。
另一人眼睛随时盯着四处瞧,戒备心非常强。
彼时,时砚正躺在一楼的躺椅上看书,顺便指点小五和时綉将今天要卖的酒水摆放好。
这人进来后,眼睛在人群中逡巡一圈儿,最后将视线定在时砚身上,自然的让人搬了椅子坐在时砚身边,距离不远不近,不会让人产生压迫感,也不会让人觉得生疏。
双方默不作声,时砚继续看书,这人继续盯着时砚一言不发。
气氛说不上的诡异。
时砚在对方进来第一眼,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倒不是他多聪明绝顶,委实是,这人要是年轻上十岁,简直和他爹贺大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不过他爹贺大山的眼神更加纯粹,偶尔还能闪现小孩子似的天真,而眼前之人,眼睛深沉不见底,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好吧,时砚心里承认,最后一句是他本人对来人的污蔑,只不过是因为对方一来,他们家可能要面对许多麻烦。
比如,贺大山在失忆前,家里有没有妻子儿女还有小老婆,若是有,悦娘该当如何自处?若是没有,对方家里不承认悦娘的身份又当如何?
就算承认了悦娘正经妻子的身份,悦娘如今的年纪,单纯又善良,时砚也不认为母亲适合在他爹那个庞大的家族中生活。
还有时砚自己,他当然是想留在落安县过安静的小日子的,毕竟他又不是贺大山的亲生儿子,跟贺大山回去,身份尴尬,谁都不自在。
但悦娘必定是舍不得与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分开的,一边儿是疼爱有加的亲儿子,一边儿是相濡以沫的丈夫,偏儿子和丈夫,到时候不是一个阵营的,时砚想起来就为悦娘难过,贺大山想来也不会高兴面对那样的场景就是了。
时砚不觉得这一会儿功夫,只有他自己想到了这些。
时砚能沉得住气,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心下有些惊讶,最终主动开口,声音低沉,这点与贺大山不一样:“我姓贺名大河,我想你是个聪明孩子,能猜出我的身份。
”
时砚也不扭捏,放下书缓缓起身,淡定的走到桌旁给两人沏茶,水雾缭绕中,店里客人来往的声音仿似都被人屏蔽了,听不到一点儿外界的声音。
好吧,不是时砚的错觉,乃是时綉看着气氛不对,察觉来人身份不凡,悄悄将酒楼提前半个时辰关门了。能有客人才怪。
来人终于对时砚的淡然高看了一分。
时綉在柜台后给时砚打眼色:我去找姑父来帮忙!
时砚心说:这可真不是个好主意!
直接开口道:“时綉,你和小五去街上找爹回来,我这里无事,你们不必着急。”
时綉心下一急:这种事怎么能当着人的面儿说出来?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时綉一跺脚,知道时砚这是要支开小五几人,索性将小四几个伙计都带出去。
一楼只剩下时砚和对方三人,时砚才慢吞吞的推给对方一盏茶:“尝尝。”
双方都是能耐得住的性子,一杯茶下肚,时砚缓缓道:“在我这酒楼品茶,别有一番风味。”
转而又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来人仔细想了下,认真道:“听说你是我二弟的继子,那你理应称呼我一声大伯。”
这话真够直接的,要是时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是早就懵了,好好地冒出来一个大伯,自个儿还成了亲爹的继子了,简直苍了天了。
自称贺大河的男人漫不经心的盯着时砚的脸,想从时砚脸上瞧出他的想法,可惜他失败了。
这让他第二次从心底对小弟这个继子产生了几分兴趣。
时砚也不怵,又给自己续了一杯,淡定道:“没上贺家族谱,没得到皇室宗亲的承认,这一声大伯,是时砚高攀陛下了。”
一句“陛下”出口,皇帝眼神危险的眯眼,身后跟来的两个随从立马陷入紧张情绪之中,眼睛狠狠地盯着时砚,像是随时要动手解决了时砚这个祸患一般。
时砚丝毫不惧,本来心里就替他娘烦着呢,偏这人还高高在上的刻意来贬低他,顺带一起将悦娘给贬低到尘埃里,他没直接怼人,都算是看在他爹贺大山的面子上了。
时砚在这种能杀人的视线下,淡定的又喝了一
杯茶,喝完后非常豪爽的将茶杯倒扣在桌面上,坦然道:“身体不好,我娘只许我每日饮两杯,今日份完毕,您若是需要的,还请自便。”
说罢也不搭理还处在震惊中,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漏了马脚的皇帝三人组,慢吞吞又不容置疑的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两人,回到躺椅上,接着之前的话本继续看。
不要太目中无人。
但更让皇帝震惊的,不是他这番做派,而是他轻易拨开了他身边的两大高手。
一个是禁卫军统领黄子鹤,一个是随身太监福安,这两人的身手,虽不是绝顶,但必定是数一数二的,就是弟弟贺大山当年,也曾多次与两人较量过,以弟弟的身手,认真起来也不是两人的对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