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妻(77)
我心中忐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婆背对我问了一句,“衣服合适吗?”
我摸着身上的衣服,点点头,急忙答道,“合适,刚刚好呢!”
“小弥这丫头心细,为你准备的东西都很是合身。这丫头是越来越由不得我了。哼,到如今,我这个姨娘还不如你管用。”
神婆转身看我,我愣了愣,没敢接话。
我第一次看到神婆穿了道士袍,比起往常,今天的神婆倒显出了几分高深莫测来。我听师父说过,神婆最是拿手的是招魂术。我也一直以为招魂术便是神婆继承的一脉道法,没想到这一次救苏慕烟,竟全都要指望她了。
神婆的眼睛看不见,可她看我的时候,那双无神的眼睛就好像是紧盯着我一样,看到了我的心里。
“小槿,你是孙师兄的徒弟,也不是外人。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人我可以为你救,但你日后若敢对小弥不好,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有些疑惑,立刻回道,“师叔,您能救苏慕烟,我心中十分感激。至于小弥我一直当她是自己的亲妹妹,我自当会好好照顾她的。”
神婆摇摇头,“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算了,先救那女鬼,等救了那女鬼再说也不迟。喏,拿着。这件衣服,是用冰丝缝制的喜服,能凝聚魂魄。配合镇魂珠,对她有奇效的。”
我接过衣服看了看,这件喜服不同与我身上的那件,这是件女子样式的。我没看过苏慕烟穿红色,可我想她穿这件衣服一定很好看。
“镇魂珠呢?”神婆问道。
我回过神来,急忙掏出镇魂珠。这东西李老走了之后就交给了我,我一直贴身带着。“在这里!”我将镇魂珠恭敬的递给神婆。
“嗯,你收着吧!晚上将这镇魂珠放在她穿的那件喜服里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
话音刚落,一阵不急不慢的敲门声就响起来。“咚咚咚!”
十三在门外喊道,“神婆师傅都准备好了,还有两个小时,我会在正西方设结界,不过十三能力有限,大抵只能当上半个小时左右。”
“辛苦了十三,半个已经小时足够。你先去休息一下吧,一会儿要受累了!”神婆说完,门外的人站在原地许久才转身离开。
等脚步声远了,神婆再次转头看向我,“记住你说的话,好好照顾小弥。你也去房里准备准备吧!不管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十二点的时候点燃房里的红烛,桌上倒好合卺酒,在床上躺好。
一旦苏慕烟醒过来,与她喝下合卺酒,你们这冥婚就算成了。但不到明日午时,不得踏出房门半步。这段时间鬼差依旧能找到苏慕烟,你的房间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只要你们二人待在这里面,加上你的特殊体质,可以庇护她一二。熬过这十二个时辰就好,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去吧!”
神婆交代完所有,面向门口不再言语。我点点头,就起身出去了。
回到房中,我的耳朵里总能听到时间滴答滴答的声响,我紧张的额头全是汗。经过院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满院的黄符,十三没有休息,而是坐在了西边方向的石墩上。
人死入西方极乐是人们对于死亡之后的一种美好向往,其实西方不只有极乐世界,还有阎罗地狱。我想十三就是为了对付从阎罗地狱而来的鬼差吧。
真正意义上的地府鬼差一般分四种,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夜叉还有勾魂使者。牛头马面一般是看管地府魂魄的专职鬼差,相当于人间的士兵。黑白无常则是专门捉拿恶鬼的,对于那些在人间作恶的鬼怪,多是怕它们的。
而夜叉则具有两种性格,既吃人令人胆惧又是护法之神,它与罗刹同生于梵天脚掌,是半鬼半神之身。至于勾魂使者,顾名思义就是负责勾人魂魄的。它们就是常常往返阴阳两界,带领那些新死鬼魂踏入地府的鬼差了。
我也不知道十三将面临的将是那一种鬼差,但不管是谁,我肯定都不是等闲之辈。这引来鬼差本身又是一种违背天地循环的做法,此刻我是真的为十三捏把汗。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可不可以应付得来。
回到房中,小白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子上看我。离十二点还有两个小时,我看了一眼房间床上,帷帐被红色丝带捆住。我又看了看小白,不怀好意的对它一笑,一把扯下红色丝带,就在小白的脑袋上绑了一个蝴蝶结。
“哈哈哈,今晚我和苏慕烟冥婚,你呢也沾沾喜气吧!”
小白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我盯着它头上的蝴蝶结,看她被我折腾的傻样子,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我抱着小白,心里是又紧张又激动,顾不上脑袋的微疼,因为我满心都在期待,期待看到苏慕烟的那一刻。
十二点的钟声终于敲响,我按着神婆的话,将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
点燃了一对红烛,倒好了合卺酒,将苏慕烟的喜服平铺在了床上,将镇魂珠放在喜服正中间的位置,然后我也就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
我并不困,但很快我就进入了梦乡。
一条黑暗幽森的道路,绵延漫长,我顺着这条路走了很久,突然出现一束极光,让我双目难睁。极光里几个黑影看起来,很是奇怪。
他们并没有理会我的存在,而是穿过我,去向了我来时的方向。
窗外一声惊雷,吓的我猛然睁开眼,我之前的紧张期盼全都变成了莫名的恐惧感。我大抵明白过来,鬼差应该就在门外了。
但我不敢动,我攥紧了拳头,听着门外的动静。
这几声惊雷和引雷术不同,这雷声格外的响,并未伴随闪电。我看着窗外,还是一片黑漆漆的,偶尔有风吹到窗边,震得窗户都哗哗作响。
接着就是一段很吵闹的声响,好像过年一样,人声鼎沸。可又不是像过年那样喜气洋洋的,这些声音是嘶吼的,带着凄厉与不甘。最让人恐惧的不是这些声音,而是声音背后的那股阴气逼人的气场。
我就算是躺在床上,都觉得身体不由自主的在打寒战。
这时,一只手将我的手紧紧握住,我的心陡然一颤,微微侧头,不知何时,苏慕烟已经躺在我的身边。穿着红色喜服,美好的让我舍不得挪开眼睛。
是真实的吧,我的手稍稍用力,冰凉的触感是真真切切的。
她眉头紧促,眼中带着些许水汽。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抬起另一只手,狠狠揉了揉了眼睛,苏慕烟为我哭了吗!
“你……”
我刚一开口,握着我的那只手就移到我的唇边,冰凉的,带着撩动人心的般的魔力,让我的心跳加速不已。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点点头。
“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我是谁?我是庄槿啊!可这一问,突然让我怀疑这本该认定的答案。我到底是不是庄槿?我不是庄槿,那我会是谁呢?还是说,苏慕烟认为我不是师祖,却是另外的人?
我睁着眼睛看着苏慕烟,疑惑道,“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苏慕烟也侧头看我,却不再说话。身子微微靠近我,我的手不知道应该怎么放,局促的紧贴着腰边。
苏慕烟的身体就在我的手边,我们之间只隔着身上的衣物。她的一颦一动,我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你就是你,可你的心真的是你吗?小槿,此刻我们之间再也撇不干净了!”
我努力点头,“那你呢?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良久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嗯!”
“你真的回来了?那你回来是不是就不会再消失了?我很害怕,我怕你会离开我!”此刻我没有任何避讳,也许是因为冥婚的由头,我将心中的那份担心受怕全都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我想让她知道,这个世间还有一个人在想着她。
苏慕烟的声音温柔,每一句话就像抚慰伤口的良药,将过往的懊恼,失落,难受,思念统统化成了一团团的蜜意,甜入心脾。
“过了明日午时,你我冥婚再也更改。我就是你妻子,和你同生同死,只要你在世一天,我便会留在世间一日,你不死,我不灭。”
苏慕烟说着伸手在我的脸上触碰下去,从眉毛一直到唇瓣,轻轻描画。动作轻柔的让我猝不及防,可这感觉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有过。
苏慕烟将头贴近我的胸口,“呵呵,有些缘看来怎么都躲不掉!”
我不知道苏慕烟说这话是对着我还是因为别的人,我承认此刻我心怀芥蒂,我害怕她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但再次看到她,我的心中那种失而复得的珍贵感觉,又让我像个孩子,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滚了下来。
反手紧握住苏慕烟的手,这种握在手心的踏实感,一下让我安定了。
我们握了良久,我一直不舍得与她分开。可我不得不按照神婆的话去做。
下了床,我拿起桌上早就预备好的合卺酒,与苏慕烟一起喝下。
四目相对时,我的心里如小鹿乱撞,不安躁动,我的脸色通红,我偷偷看她,发觉她也在看我。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可手却是没脸没皮的又牵上了。
我很清楚,此后,她便是我的鬼妻,我们这一生将同生同死,不离不弃!
外面的雷声不断,我握着苏慕烟的手更紧。这一夜的重逢,喜悦其实并不长久,接下来面对的就是十分难熬时段。等过了这一夜,她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随着雷声越来越大,我的脑子也越来越疼,炸裂了一样。
我抓着苏慕烟的手也不由自主的越来越大力。
“怎么了?”苏慕烟问道。
“我的头,我的头,好痛!是谁?那个人是谁?让你那么高兴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我看不见她的样子!”
我的记忆里苏慕烟笑的样子很是动人,可让她笑的那么开心的人背对着我,我看不到这人的样貌,但这背影我似乎很是熟悉。
我认识这个人吗?为什么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越是纠结这个问题,我的头越是痛。
我抓着苏慕烟的肩膀,痛的站不住脚,“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
苏慕烟抱紧我的身体,低声呢喃,“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这样!小槿,别怕,不会有事的。”
后面她还说了些什么,只是我什么都听不见了,因为我实在痛的厉害,我站起身子,将头狠狠撞到了床柱上,想要压制脑袋里面的疼痛感,可惜这根本无济于事。
苏慕烟一身红衣,站在我的面前,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皱起的眉头,宛如一朵白莲。接着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抱着我,就,就吻了下来。
我始终记得,这一次,她的吻是轻柔的,润凉的。
我觉得身体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体外,但被这一吻很好的安抚下来。
我的眼中断断续续出现了很多片段,我的脑子被这些片段带领着,仿佛游离了一段不一样的人生,别人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果然对结婚比较感兴趣,好吧,接下来的走势大概是甜!甜!甜!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90章 油尽灯枯
这一夜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 外面的太阳已经射入窗户, 仿佛昨夜的狂风雷鸣并不存在。伸手摸到了身边的一片冰凉, 我这才发觉苏慕烟也在沉沉的睡着。
看到苏慕烟,我知道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那现在, 是不是鬼差已经走了?可外面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十三怎么样, 有没有被鬼差伤到。
我坐起身子, 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脑袋。小白有些兴奋, 一下蹿到我的肩头,伸手在苏慕烟的脸上轻轻摸了摸。我吓的打开它想小爪子, 轻声嘘道, “别动,再让她休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