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妻(3)

　　她放开手，双手环抱胸前，“行，你不走！那你是想死了？”
　　我想了想，悄悄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想！”
　　她凑到我面前，弯下腰，伸出手指在我额前戳了戳，“小丫头，不想死的话，那就乖乖跟着姐姐走。否则，神仙都救不了你！不过你死了也好，那就可以永远陪着我，呵，那我以后也不会那么孤单了！”
　　这回不用她牵着我，我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子，自行向王富贵家走去。
　　王富贵家这个时候已经乱做一团，村里年纪大的几个老人要替冬香换衣服，村里人的习俗，人死了也要干干净净的走，需换上一套黑色衣裤。但这一时又没有准备，还是热心的李奶奶拿了早先给自己准备的寿衣替冬香换上。
　　这村里的老人说，凶死的人不能进家门，所以我是一到王富贵家门口，就看到了门外院中搭了个简陋的茅草棚，冬姨的尸体就在门口，临时也没有棺材，便用王铁柱平日里纳凉的凉床暂时放着冬姨的尸体。远远的，我一眼就能看见。
　　刘全看着自己女儿，哭的眼睛都有些浮肿。王铁柱则站在一旁，眼里带着几分怕意，规劝着刘全，“爹，你回屋休息一会儿吧！这天热的很，您一会儿别再整出个啥子事儿了！”
　　说起来，王铁柱也是好意，但此刻刘全可没有心思去想他是好意还是歹意。只觉得自己的女儿死了，这个王铁柱不但没有一点儿的悲伤，还能吃得下睡得着。所以这一口气憋在心里，气的脸上涨的通红。最后干脆转过头不理会他了。
　　村里不少人都在王铁柱屋里头帮着料理冬香的后事，王铁柱也不好让自己的老丈人大半夜的守着自己媳妇的尸体。毕竟也是年过古稀的人了，今日这事让这个身体强健的老人无端憔悴了几分。
　　想了想，最后还是就陪着刘全一起蹲在一旁，守着冬香的尸体。
　　屋里的乡亲都是魏村长叫来帮忙的，还有一个乡里的土道士，专门替死人做法事的。
　　村里一般人家也就只有红白两事，办的隆重些。所以这死了人，少不了找个道士来做场法事超度一下，也算是个习俗了。
　　但是现在提倡科学，封建迷信这一套都不敢太张扬。好在是这乡下地方，道士又都是乡里的农民，偶尔兼顾着帮个忙。
　　我躲在离着冬姨家不远的一棵大树旁，有些惊慌的捂着自己的嘴巴，害怕自己会叫出声来，我身后的女人，一边好笑的看着我，一边盯着王铁柱身后，“你可千万别出声，不然吓跑了那女鬼，就要有无辜的人遭殃了！”
　　冬姨此刻就站在王铁柱的身后，那表情就好像是要吃人。我回头看着身后的女人，那好看的脸上正略带着笑意，只是我现在怎么都笑不出来。“你到底是谁？”说来也好笑，这么久了，我才想起问她是谁。
　　她撇了我一眼有些不屑道，“苏慕烟！你呢也可以叫我苏姐姐，要不然叫我仙女姐姐也可以！”她说着拿手在我额前轻轻一点。
　　我皱眉望着她，没有一点儿心思与她开玩笑，等我再去看王铁柱的时候，他身后的冬姨却不见了。这时苏慕烟忽而抓着我，用宽大的衣袍将我整个人搂紧了怀中，我想要挣脱，试了几次却没有力气。
　　我的脸被掩埋进她的胸前，我有些不好意思，面红耳赤，只觉得心跳的特别快。除了母亲，我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这样抱着。虽然我也是个女孩，但总觉得这感觉既熟悉又让人难为情。我只能拼命的向后挣扎！
　　这时，我身上的力道一松，我一下从这女人的怀中挣脱，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屁股痛的我眼里的泪水直打转。
　　等我回头的时候，就看见冬姨那张早就变了形的脸，动了一下。夏季炎热，尸体散发出阵阵恶臭。我害怕的拉扯住苏慕烟的衣袖，指着那尸体，“冬姨，冬姨的脸，动了？”
　　话刚刚说完，就看到冬姨的魂魄再次出现，盯着自己的尸体，面色呈暗青色，眼中无光，却凶狠异常，王铁柱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跪在地上，不停的抽打自己的嘴巴子。这一下，把原本守着自己女儿尸体的刘全也吓坏了。
　　“王铁柱，你这是弄啥呢！王铁柱，你给我起来啊！”刘全喊了两声，王铁柱都没有搭理，最后看着刘全一个劲的傻笑。
　　刘全急忙入了屋里去喊人，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原本还傻笑着的王铁柱一下眼底就露出的可怕的神情，想要往后退，但是两只脚就像别人定在了原地，怎么都没有办法抽离。
　　“他，他这是怎么了！”我紧张的问道。
　　“看到那女鬼了，自然是害怕！”苏慕烟回头看了看我，“就和你一样！”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铁柱叔，他也能看到冬姨？”
　　“嗯，那女人怕是要报仇了！”
　　“报仇？她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杀了这个狼心狗肺的臭男人了！”
　　“杀，杀了铁柱叔！”我有些不敢相信，我长大这么大，从来没想过，还有鬼杀人的！现在就算是个寻常百姓，杀了人也是要被抓起来枪毙的，但这鬼怎么抓呢？就算是报到了镇上的警局，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说不定还会被冠上一个宣扬封建迷信的罪名，关进大牢里。
　　只听王铁柱大喊一声，“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你放心，我给你烧纸钱，烧大屋子，求求你了！好歹我们还是夫妻一场，你可不能这样害我啊！”
　　说着我才看见冬姨伸手掐在了王铁柱的脖子上，冬姨娇小的身子，死后竟能一只手将王铁柱高高举起。王铁柱的两条腿腾空之后，不停的甩动。
　　难怪王铁柱走不了了！
　　冬姨那张脸也变成了和尸体上的脸一样，如同发涨的馒头，肉都已经腐烂了，挂在脸骨上，十分恶心。
　　半边的鼻子里缓缓爬出一条虫，那虫我知道，是水蛭，乡间的水塘里常常会有水蛭，吸在人腿上，拉是拉不开的，只能用手拍打！
　　冬姨裂开嘴，模糊不清的脸带着几分笑意，阴森森的，看的我整个人头皮发麻！那只手也被水泡的浮肿，手指稍稍用力，王铁柱都已经翻起了白眼。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开口喊了一声，“冬姨！那是铁柱叔！”
　　冬姨顺着声音看到我，却是透过我，看着我身后的苏慕烟。然后嘴角收敛了笑意，手也松了开来，转眼的功夫，就在我的眼前消失不见。
　　苏慕烟抱着两只胳膊，打趣道，“小丫头，你不是害怕吗？你今天搅黄了那女鬼的好事，你呀，是摊上大事了！有你哭的时候！”
　　这时刘全喊了人出来，看到王铁柱躺在地上，脖子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手指印。老巴实看了这手指印，脸色就难看的对着刘全道，“刘哥，你家这女儿死的可不安生啊！这王铁柱怕是给你女儿给缠上咯！”
　　刘全眼睛狠狠瞪了瞪老巴实，“胡说啥呢！别在这里搞封建迷信那一套！我女儿都死了，你还想诅咒王铁柱嘛！”刘全说着，自己也有些心虚。身后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那王铁柱脖子上的手指印也是清清楚楚，总不可能是王铁柱他自己掐的吧！
　　刘全舍不得女儿，可也害怕！他刘家祖祖辈辈都在村子里生活，也听过不少这种奇怪的事！老一辈的人说，这人若是死的时候有怨气，就会变成厉鬼回来索命！而这好巧不巧的，今日就让他碰上了。
　　魏村长喊了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把王铁柱抬进了屋里，刘全守着冬香的尸体，拿着烟杆子深深吸了一口，寸头有些花白，眼圈通红，“冬香啊，你要是有什么委屈，你就告诉爹，可你不能，你不能害人啊！爹知道，你嫁给王铁柱，一直都受着委屈，你这人都死了，生前的恩恩怨怨，就算了吧！”
　　刘全说着，又狠狠吸了一口旱烟，烟雾在沉重的黑夜里，为这安逸的小村庄增添了几分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在哪里？伸出你们的双手，跟着我一起摇摆！


第4章 黄鼠狼惹的祸
　　夏蝉不分昼夜的鸣叫着，夏夜躁闷难耐，可我却觉得周全冷的起鸡皮疙瘩。盯着冬姨的尸体，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深怕错过了冬姨的出现。
　　苏慕烟也没有再说话，反倒是对着王铁柱家的西南方看了许久。
　　“那个，你知道冬姨去了哪里对吗？”我实在忍不住这样安静的夜晚，不由开口问道。
　　可苏慕烟却冷眼盯着西南方，点了点头，“知道又怎么样！还有，我不叫喂！我劝你，现在最好乖乖的闭嘴，一会儿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回头！否则你的小命儿就危险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的点了点头。
　　看她那模样，我知道她是会帮我的！我也不敢再给她添乱，跟着她，一路往西南方走，大约走了两里路才停下来。
　　这里也是一道水沟，和冬香淹死的那个水洼子是相通的。水沟的四周有踩踏的痕迹，却不是人的脚印。
　　我仔细看了看，猜想或许是什么野猫野狗的脚印！
　　走着走着，渐渐地，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我！苏慕烟语气冰冷的责怪道，“夜路鬼怪多，不必大惊小怪。别回头，只管跟着我走！”
　　我点点头，不敢在去想四周的环境，不自觉伸手拉住苏慕烟的衣袖，仿佛这样，就会觉得心安许多。
　　再往前，就到了底，一座大山，将路整个堵上，这水沟也就是从山脚开始挖出来的！之前这水沟原本是一条河，后来年年发大水，河边的人家就会遭殃，前两年，村长带头将这河给填了，只留下这么一条水沟，顺着乡里的路，通到各家田地里，方便了灌溉！
　　苏慕烟的背影在月下凉薄瘦弱，我跟在她身后，暗暗摸了摸胸前挂着的小木牌，不知道她的来历，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面，也不知道那道士，为什么要把这木牌送给我！但现在有她在身边，我才敢到在这荒地来。
　　恍惚了一整日，身子都开始疲惫，我扯了扯她好看的白裙子，终究还是撇了撇嘴道，“我真的走不动了！”
　　“要是不想死，就继续走！”苏慕烟干脆利落的回道。
　　我鼓着腮帮子，有些不高兴，心中小声嘀咕了一句，“没人性！”
　　她极快的回了我一句，“我本来就不是人！”
　　我彻底放弃了在心里咒骂她的冲动，只能跟着她，顺着水沟旁边的脚印一直走。
　　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坟包旁，停了下来！
　　这坟包已经坍塌了一半，只剩下半截墓碑，而这下半截也看不到是谁的名字，只有一个某某红之墓！我瞅了瞅四周，忽而觉得身体有些难受起来，那坟包好像莫名有股巨大的吸引力，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被它吸引着靠近。
　　苏慕烟却一点都不怕，一手按在的我肩头，冷声道，“看来不动点儿真格的，都不知道本姑奶奶的厉害！”说罢，一手抬起，一道白色的光从我眼前闪过，那光不算刺眼却有一击即中的感觉。威力我不知道多厉害，只知道打在那一半的坟包上，不一会儿就看到一只黄鼠狼从里面一下跳了出来。
　　乡间田地，黄鼠狼并不稀奇，可这么大的黄鼠狼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足有老巴实养的那只小黑狗一般大小，甚至比那小黑狗还要大上一些。
　　圆滚滚的肚子，皮毛已经有些成灰色。眼睛呈红色，眼珠子滴溜溜转动了两圈之后，突然立起了两只腿，状似求饶的往前走了两步。接下来更让我吃惊的是，这黄鼠狼竟然开口说话了。
　　“大仙饶命！我，我没有害过人！”黄鼠狼有些害怕道。
　　“哼，没害过人！你霸了人家的坟，吃了人家的尸身，走的全是歪门邪道的路，就因为你，这墓主人的怨气一直不散。要不是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事？”苏慕烟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说实话，她这个样子的确有些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