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妻(4)
我从她身后探出脑袋,盯了许久,那黄鼠狼贼溜的双眼也看到了我。不禁“咦!”了一声,“这娃儿,还没死,怎么魂魄就离了体?”
苏慕烟上前一手抓起黄鼠狼的后脖子,一手捏着它鼻子,“还不是因为你!这村里死了人,受这墓主人的怨气影响,已经成了怨灵!她就是被那女鬼吓的灵魂钻出了肉体!我还想,这好好的死个人,怎么突然就成了怨灵,搞了半天,都是你这黄鼠狼捣的鬼!”
被苏慕烟捏住鼻子,那黄鼠狼不停的瞪着两只后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快说这墓主人叫什么?你吃了人家的肉身,那骨头呢?”
黄鼠狼虽然被苏慕烟抓着,却还是倔强的很。扭着头,就是不开口。
苏慕烟冷冷一笑,“杀了你,影响姑奶奶的鬼道,还脏了姑奶奶的手!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专门捉拿你们这种妖魔鬼怪的道士,他的手段多得是!要是将你交给他,说不定还能让你早登极乐呢!”
一听道士二字,这黄鼠狼立刻变乖了,讨好着开口,“别别别!千万别!我说我说就是!这墓主人死了很久了,好像是因为儿子病死了,结果丈夫一生气就给她活活打死,被人丢在了这里。这地方本就是我的洞府,让这死女人占了,我也只能吃了她的肉身!诺,你瞧瞧,我好好的洞府都被那些人给毁了。
那个,我可没有害人,真的没有害过人,顶多就偷过村里的鸡!”
苏慕烟抬眼四下看了看,“阴盛阳衰,聚灵之地,你倒是会挑地方!”回头又看了看我,见我面色苍白,忽而也紧张起来,“脸色这么差,离开肉体太久,果然还是又影响的!我看你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可要对你这身子无益了!”
说完她一挥衣袖,我还没反应过来,身子轻飘飘的,随着风快速的穿过眼前所有障碍,最后惊的我一下坐了起来。
母亲正坐在我身旁,被我的举动也吓了一跳。紧接着,啪嗒一声,门口的筷子也倒了下去。
母亲高兴的抱着我,“没事了没事了!我娃儿没事了!小槿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一切都不太真实,我恍惚做了一个梦,可是我又无法彻底说服我自己,这是一个梦,仅仅是一个梦而已。冬姨那可怕的面容都不是真的。
二哥从外面回来,此时已经是早晨五点多钟,天色早已亮堂起来,二哥手中提着一只新鲜的河鱼,为了让我补补身子。看到我醒来,忍不住问道,“小槿好些了吗?”
母亲点点头,“刚醒来!是你冬姨!你快去把鱼杀了,一会儿我给小槿炖上!六子,今天也该从镇上回来了,不知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我的脑袋迷迷糊糊的,只知道大哥前些天出了门去了镇子上,几天都不见人影了。却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二哥有些避讳的看了母亲一眼,小声道,“妈,别说了!小槿这才刚醒!”
母亲会意急忙改了口,“对对对,你快去杀鱼。有什么事,晚上等你哥回来再说吧!”
看着二哥出了屋子,我便问道,“妈,到底啥事儿?”
“没啥事儿,你别管了!小孩子家家的,你这回可把妈吓的不轻!先好好休息休息,一会儿鱼炖好了,妈给先盛上一碗,好好补补身子。”
我轻轻点头,母亲和两个哥哥对我极好,什么好东西都会先紧着我吃。有母亲和哥哥在身边,我也觉得安心了许多。
母亲跟着二哥出了屋子,我觉得头越发的疼,隐约想着苏慕烟说的话,大抵是魂魄离体导致的。而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将刚刚以为的梦境当成了现实。
那之后,一切又像是回到了当初的模样,我看了看胸口的木牌,我不知道苏慕烟那个奇怪的女鬼是不是如她所说就在那里面。
我这样想着,又有些期待能从那里传来她对我所想了如指掌的声音。但是不管我怎么拍着那木牌,依旧什么回应都没有!
从晌午开始,村长就领着好些人去了冬姨家,还有村里的一个土大夫张老三。这张老三虽说是个土大夫,正经的医学院没有去过,也不像镇上的卫生院里的医生。但医学手艺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村里人有个什么小毛病,找他看一准儿没事。
只是这张老三看了看王铁柱的眼睛,混沌的很,见谁都像是见了鬼一样,一个劲的躲着。又伸手在他手脖子上号了号,脉不禁皱起了八字眉,摇了摇头,“没啥毛病啊,刘老头,这人看着不像是生病,到像是中了邪啊!要不,送镇里卫生院看看去吧!”
连张老三都瞧不出来啥毛病,刘全这下可是真急了。门口的院中还放着自己女儿的尸身,他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又吸了一口旱烟,当机立断的对着村长道,“魏村长,劳烦您带着铁柱去镇里瞧瞧病,这钱回头我让我家那口子给你送去!冬香的后事离不了人,我那可怜的孙子还莫得着落……”
村长一把拉住刘全的手,“刘老哥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我带铁柱去!”
村长魏大民是个热心肠,办事又十分可靠,应承下来的事儿,绝不会推脱。回家开着自己的拖拉机,立刻就带着王铁柱去了镇上。
挤在王铁柱家的十几口子帮忙的相邻也都纷纷回家做晌午饭了。加上天气炎热,人都在自家屋里。没有人说话,王家院中片刻也就静的只剩下知了声。
刘全搬了把竹椅子就坐在冬香身边,旱烟一口一口的吸着,从昨个就没有回家,也一直没有进食,斑白的短发映寸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黝黑的皮肤是庄稼汉的特有标志。刘全这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心里还想着,自己好好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委屈与难过,让这个年过六旬的男人,终于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喜欢的朋友可以收藏,谢谢
第5章 黄鼠狼托梦
从早上醒来之后,我就觉得身子乏力的很。午饭后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灶下母亲和二哥一直在忙碌着。
过了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大哥一进屋里,就直奔我的床前,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我有气无力的喊了声“大哥!”他点点头朝我一笑,然后也去了灶下。
我躺在床上隐约听到了母亲与大哥的对话。
“妈,小槿这是啥病啊?”
“没啥病,被你冬香姨吓的!对了六子,让你去镇里找找那人,有消息了吗?”母亲迫切的问道。
大哥叹了口气,“诶,这找是找到了,可那人说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再晚,我怕小槿会出事啊!这,这真是急死个人!”
二哥也开口问道,“就是,这都多少回了!小槿夜里被吓哭,我都看到好几次了。哥,你是没看到,昨儿开始,小槿就一直昏迷不醒,可把我和妈吓的不轻!要说,这事儿还真是邪乎,不由得你不信呢!”
母亲唉声叹息了一会儿,拍了拍手,“之前小槿说看到了冬香,我还不信,这回好了,给缠上了!听说王铁柱也给吓的疯癫了,被村长带镇上去看病了!我估摸着,镇上也是看不出啥毛病的!六子,你去镇上,那人可还说了啥么?”
大哥摇了摇头,“没说啥,我求了几天,他都不理!后来就让我先回家,说是时候到了,他自然就来了。这不,镇上的活计做完我就立刻赶回家了!”
母亲点点头,“现在也就能指望他了!好了,这事儿先别告诉小槿,你两都给我捂紧实了。”
我不知道,母亲与哥哥到底是想要瞒着我什么事,眼下我也没有心思去问。因为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好像就在暗处盯着我。
我回头满屋子看了一圈,却什么的都看不到。我以为是苏慕烟,可整个屋里,角角落落都找不到苏慕烟的身影。
我握着木牌,晃了晃,小声喊了一句,“苏慕烟,你在里面吗?”
许久没有回应,我又恍惚觉得自己之前所遇到的事怕都是做梦。定了定神,起身也去了堂屋。
桌上摆满了饭菜,好几日不见大哥,今天一家团聚,四人围坐在桌前,原本该是欢乐时刻,但今天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二哥一直给我夹菜,大哥也是如此,母亲给我盛了鱼汤,鱼肚子上的肉全都在我碗里。我扒拉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因为实在没有胃口。
吃的多了一些,我就忍不住丢下碗筷,去了院子里呕吐起来。
但是吐出来的不是刚刚吃下去的饭菜,而是黄疸水,我觉得胃里一阵绞痛,额冒着大滴的冷汗,我拉着母亲的手,难受的喊道,“妈,我好痛!”
说完之后,又不省人事了!
这一次我陷入在了一团漆黑的地方,晃晃悠悠的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脚下踩的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十分柔软的物体。
伸手不见五指,周围只有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就好像有一张巨大的口,在我的耳边一张一合的吞吐着气息。我身上的汗毛立刻倒竖,害怕和紧张,让我不由自主的小声喊了一句,“妈,大哥,二哥?”
没有人回答,让我更加紧张,我只能加大了音量又喊了一遍,这一回就连那呼吸的声音也没有了!
我不知道自己脚下踩的是什么,所以不敢轻易挪动步伐。伸手摸了摸周边,感觉手边都是滑腻腻的,我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这个味道腥臭无比,和村里杀猪的时候,屠宰场里的味道一样。
我立刻就明白了手上的液体是什么,可又不敢往身上擦,抬着手,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的眼泪早就抑制不住的往外流,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太过孤独,没有家人在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甚至说话的人都没有。仿佛是一个被遗弃在黑暗深渊里的阿猫阿狗,等待着恐惧背后隐藏的杀戮!
说实话,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死到底意味着什么,不知道死是一种怎样的可怕。我只知道我怕黑,怕那些未知的恐惧,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这种害怕让我忍不住蜷缩成了一团,脑中竟还不断浮现出冬姨的那张浮肿带笑的脸。
这比梦境真实的场景,真实的触感,还有真实的血腥气刺激着我的鼻腔,我觉得自己的两条腿不停的打着哆嗦,甚至开始有些站不住了。
墙壁也是软绵绵的,刚刚手按下去,像是按在肉上的感觉。
此刻,一道绿色的影子恍惚站在我的面前,吓的我险些摔倒。
这东西我也见过,就是那坟地见到大黄鼠狼。它满身是血的正朝我爬过来,近了之后才发觉,它肚子里的内脏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具皮囊。我吓的一动不动,直到它在我面前立起,我才大喊出声,“不要,不要过来!不要吃我!我的肉一点儿都不好吃!”
可它眼睛浑圆的瞪着我一眨不眨,没有了动静。我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想了想又小心的问道,“是,是你吗?你怎么了?”
那黄鼠狼精目光无神,口中巨大的锯齿来回摩挲,然后不由自主对着我张开,我勉强自己向后退了小半步。
半晌,它才低沉的嗯了一声。
我的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心里不断的喊着:苏慕烟,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可我却没有力气喊出口来。
那黄鼠狼哑着嗓子一笑,“小娃娃,你不要怕,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吃了你!只是没想到,我竟入了你的梦里,也算是缘分。你帮我给那位大仙带个口信,去水洼子下面看看,找找王富贵的尸体,他怕是要尸变了!”说着,黄鼠狼又叹口气,“我这也算是自作自受,报应啊!”
我瑟瑟发抖着身子,心里不免有些同情那黄鼠狼,可我一点都不明白它的意思,“我不知道苏慕烟她去哪儿了,要不然,你自己去和她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