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医护工作者,谨言慎行是根本,平稳医患关系,更是重中之重。”杨院长叹气,“这么点小事,怎么能搞出这么大阵仗。”
“主责在我,作为带教老师,我没能起到监督和教育的义务,我承担所有责任,今后一定严加管教。”
“这孩子的脾气要改,否则有他吃亏的时候。”
钟严:“我知道,会好好教育。”
“说起来,他的性子和你刚来时挺像。”杨院长说:“后面的处理,都交给你了。”
*
时桉面壁了半小时,钟严没等来,倒是盼来了俩同伴。时桉蹲在墙边,左边是赵康,右边是陈小曼。
陈小曼气得头发抓掉好几绺,“就他那点小包,涂个肥皂水都能好,有什么脸来急诊闹。”
赵康恨得拳打脚踢,“臭傻逼,还投诉,祝他出门啃狗屎。”
“也不知道院里怎么处分。”
“别管怎么样,我们都挺你。”
“都这么闲,没事干?”
阴森的声音吓坏了刚刚还硬气的人。
三个人迅速起身,时桉没说话,其余两人低头叫“钟老师”。
“时桉留下,其他人干活去。”
两人灰溜溜跑远,临走前给时桉留了个“保重”的眼神。
钟严转着签字笔,靠向椅背,“先自己检讨。”
“对不起,我错了。”
“没诚意,没真心,没悔过。”
时桉赌气,“是是是,我错了,我不该碰他。让他闯进抢救室,摸个高压电流,把自己送上西天,当神仙供奉。”
钟严:“又跟我撒什么气?”
时桉:“这不就是您的意思的吗?他没错,您没错,医院没错,全是我的错。”
“作为医护工作者,优先救治急症毋庸置疑,但也要安抚好其他患者的心情。”
“今天都忙成什么样了,谁有时间管他们。”时桉越想越不爽,“他一大老爷们,不就蛰了一下,等等怎么了?”
钟严:“不懂换位思考?”
“我要是他,医院都不会来。”
钟严:“你是医生,了解病情,但他不知道。他来医院是出于信任,你却是这种态度。”
“我态度怎么了?我的责任是治病救人,那么多条命在手上,我没功夫陪笑,也没闲心考虑他们的心情。”
钟严不想跟他掰扯这些,“从明天开始,你去分诊台,不用来抢救室了。”
时桉:“什么意思?”
分诊台是护士和助医的工作。
钟严无视他的问题,“暂定一个月,改不好无限延期。”
“我是来规培的,不是当苦力。”
“不愿意滚蛋,爱去哪去哪!”
“去就去!谁怕谁!”
时桉摔门离开,招呼也没打。
今天的事,时桉承认有错,钟严的话也听进去了。他原本没那么大火,就想老实认错。但只要看到钟严,就想到他在家的胡扯。
开什么玩笑不行,非开那种。
你爱玩谁玩谁,别特么拿我开涮。
草!
时桉的气没处消,收到了群聊消息。
是张爽拉的群【倒霉三人组】,就他们仨,三巨头的规培生。
老古董的倒霉蛋-张爽:「兄弟们,要死了,约饭吗?」
苦行僧的大笨蛋-李泗:「你怎么知道我要死了/大哭」
大魔头的小苦逼-时桉:「约!就今晚!」
省院对面的火锅店,仨人连干了两瓶啤酒,全都哭丧着脸。一个像失恋被甩,一个像欠了高.利.贷,一个像遭遇网络诈.骗。
张爽一把鼻涕一把泪,“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了,老古董越看我越不顺眼,我哪错了,您倒是告诉我啊!”
“谁不是呢。”李泗仰头敬自己,“徐老师,简直、简直了!”
张爽:“徐主任咋了?三巨头属他最像正常人了。”
“三十多就当知名中医,是正常人能干的事?”李泗红着脸,手在桌上敲,“跟他同地位的,哪个不是七老八十。跟着他规培,我越学越坚信自己是废物,死了都达不到他的高度。”
“时哥,你啥情况?”见他只喝闷酒,张爽问:“在急诊学了不少东西吧?”
提起这个,时桉更来气,“学个屁,我被下放到分诊台了。”
两个人口同声,“啥?哪?”
“分诊台。”
“卧槽呢,把你当苦力使?”
时桉苦笑,“我特么还不如苦力。”
三个人共同举杯。
“兄弟们太惨了!”
“干杯,共勉!”
酒喝到一半,张爽的手机闹钟响了。
不用说,是念酱的直播开始了。
张爽登录直播间,把桌子擦干净,“何以解忧,唯有念酱!”
李泗也没闲着,掏出本黄帝内经,“何以解忧,唯有知识!”
“我要努力,争取入土为安前,能有徐老师一半牛逼。”
时桉灌完啤酒,也掏手机,嘴里跟他们一样念,“何以解忧,唯有……”
点开相册,唯有他的照片。
过去七年,看过那么多遍,每次点开,时桉还是会心跳加速。
指尖在腰部的伤疤来回摩擦,这里经历过什么,受伤的时候一定很疼。
想摸一摸,不隔着屏幕。
念酱的直播结束,黄帝内经读完,照片翻了八百遍,三人就此告别。
时桉不想回家见魔鬼,晃晃悠悠回了省院,径直往地下二层走。
牛伯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就抓到个大摇大摆的小醉鬼。
“臭小子,又偷吃我小雪人。”
“就两根。”时桉说着,正要从“保险柜”翻第三根。
牛伯拍掉他的手,“再吃闹肚子了。”
时桉咬着冰糕棍,“小气,抠门。”
“怎么了这是?”牛伯扇了扇酒味,“谁这么没眼力见,惹我们时大夫了?”
“他让我去分诊台。”
“小严啊?”
时桉咬牙切齿,“还能有谁。”
牛伯:“因为你推人的事?”
“什么都逃不过您的耳朵。”
八卦又爱写日记的老头。
牛伯翻开日记本,“你是该去锻炼锻炼。”
“那是护士和助医干的活。”
“瞧不起人家护士和助医啊?”牛伯说:“那我管太平间,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
时桉本就喝了酒,被牛伯这么想更烦了,“您明知道我不是那种想法。”
“他让你去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别小看那,最锻炼人喽。”牛伯说。
“我已经知道错了,保证不会再犯,干嘛浪费时间。”
时桉来急诊几个月,连场手术都没观摩过,钟严却让他在分诊台呆一个月。再耗下去,手术参与不了,他就要轮转走了。
“我印象中,小严也被安排到分诊台过。”牛伯翻了好几本才找到那段日记,看着看着就笑了,“果然没记错,他就是在那儿呆过,一呆就是半年。”
时桉把脑袋斜过来,“真的假的?”
牛伯给他指,“他那会儿犯的错比你严重多了,现在都这么厉害,你以后指定比他还强。”
时桉爽了点,“那他也不能用曾经的痛苦来报复现在的我。”
“他自己呆半年,就让你呆一个月,很仁慈了。”
时桉耷拉着脸,“可他说了,干不好无限延长。”
“你老老实实的嘛,早日改好,尽快回去。”
时桉打了个哈欠,有点坐不住,“我没准一天都坚持不了。”
“那是明天的事,你今天想他干嘛。”牛伯拍拍他,“行啦,回去睡吧,明天好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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