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大家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身后的任经理把手机一揣:“周,走呗。今天也去川吉?”
“去呗。你先带大家下去打几辆车,给我留个位置。”
“好。那你也赶紧。”
周明赫把西装外套挂在臂弯,掏出手机飞快给张逐发了条信息——我晚上和同事聚餐,晚些回来。
晚上肯定要喝酒,周明赫就把车留在了公司楼下,和同事挤在一起。
都是一帮年轻人,又是出去吃喝,自然都很高兴,叽叽哇哇聊个不停。周明赫没什么兴趣,张逐没给他回信息,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装没有。
副驾驶的小孙回头:“头儿,怎么感觉你兴致不太高啊,怎么都不说话?”
“说什么?你们聊化妆品,我没这边的知识储备。”
“没有可以学啊,现在很多男的也化妆。”
“就算不化,给女朋友买礼物的时候用得上。”
“周经理,你有女朋友吗?”
“有啊。”
“诶?真的?”
“你们不知道?”
“真是的,我们怎么会知道。”
“我跟任伟聊过,他没有跟你们八卦啊?”
“任经理那张嘴,张嘴就来,谁信谁傻。不是,你真有女朋友啊,一点看不出来诶。”
小孙插话:“上回你喝多了,我跟任经理送你回去,看你还一个人住。这么快就谈上了?”
周明赫轻咳两声:“……还没同居而已。”
众人发出“吁”声,尽管他说得信誓旦旦,大家也并不是很信服的样子。
兜里的手机微微震动,张逐的信息回过来了——晚些是什么时候。十点以后。
十点以后是什么时候。
周明赫眉头一皱,给了个肯定时间——十一点。
到这儿,张逐终于消停。
“这是在跟女朋友聊天?”
否认的话在他喉咙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吞了回去,“嗯”了一声。这时候,大家脸上才终于有了点相信的表情。
吃完饭,有几个爱喝酒的打算找个酒吧续一摊。有时周明赫也会去,是跟大家打成一片的相处之道,偶尔醉一醉,也有助于释放压力。但今天和张逐有了“十一点”的约定,一些早年的习惯延续过来。
打开门,空气里弥漫着烟味儿,冷气过低的温度也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噤。打眼看过去,桌上和茶几上的餐盒都收拾了,但地上的啤酒罐只增不减。“罪魁祸首”大咧咧地瘫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睡着了,一条腿掉在地上,一截肚皮露在外面。
周明赫看他澡也没洗,就皱了眉,再仔细一看,沙发上到处是烟灰,眉头皱得更深。
他拿起旁边的空凋被抖开,把张逐和那些他弄的灰一块儿盖上,就至少保持了房间仍然干净整洁的表象。
“你回来了,还不到十一点。”
“你没睡?”
张逐睁开眼:“只是闭目养神。跟你说过,我在沙发上睡不着。”
“既然没睡,就起来啤酒罐给收了,还有沙发上的烟灰。”
等了半天没动静,再一回头,那边已经打起了呼噜声。
周明赫额角的筋又开始跳,他两步上前,把人薅起来:“你今年几岁?装睡就能蒙混过关?我他妈真是服了。”
张逐也很烦,抓着那颗圆溜溜的寸头脑袋:“小忠,我千辛万苦找到你,是真没想到你现在会变成这样……”
“别叫我小忠,我跟你说过了,我是周明赫,不是方孝忠。”
“……小明,真的,你别折腾我了,我好累。”
“小明?”
“你说你叫周明赫,你也比我小,叫你小明很合理。”
“……”“张逐,你又没吃晚饭是不是?”
“……”
“问你话呢。”
张逐抠抠额头:“……你要我收拾,我懒得收拾,再说又不饿。”
周明赫立马把他打包回来的寿司拿出来,放到张逐面前:“本来是给你带的宵夜。”
“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周明赫的目光再次从张逐弯着后背隆起的肩胛上掠过:“你住在我这里,就得听我的。”
张逐吊起眼角瞅了他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的决心,捏住一个寿司塞进了嘴里,边嚼边说:“我是真吃不惯生鱼肉。”
“有得吃就别抱怨……”话未落音,他就被张逐用另一个寿司塞住了嘴。
“……我刚才聚餐吃过了……”
“你逼我的,少废话。”
寿司都是成对的口味,张逐每吃一个,就把另一个不由分说塞到周明赫嘴里。吃了半盒,周明赫想起来问:“张逐,我问你,你上厕所洗手吗?”
“啊……”张逐停止咀嚼,像在回忆。
“没洗是吗?”
“我又没尿到手上。”
周明赫忙不迭把没咽下的吐出来,而那些咽下去的,已经无计可施,他红着眼睛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和委屈。猛冲向卫生间,疯狂漱口刷牙。
张逐慢悠悠把剩下的都吃完了,看着洗完出来的周明赫:“你现在真的很麻烦,我都有点后悔来找你了。”
周明赫不理他,进屋摔上了门。
在他表示现在自己不习惯和别人睡一起后,张逐搬回了沙发上。一居室里住两个人还不算太挤,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但在他理清接下来怎么安排张逐之前,也只能先这样了。
睡到半夜,晚上清酒喝得多,周明赫起床上厕所。黑灯瞎火,他也没开灯,借着卫生间长明灯微弱的光迷迷糊糊朝那边走,脚下突然踢到什么差点让他摔倒。等他转去墙边开了灯,才看见张逐从地上爬起来。
“你怎么睡地上?”
张逐揉着被踢疼的后背,又被搅醒了瞌睡,有些烦:“还要我说多少次,沙发睡着不舒服。”
“那也比地上舒服。”
张逐就地躺平,懒得再跟他废话:“走路看着点,别踢着我。”
周明赫瞥了一眼那宽厚松软的进口皮沙发,这算是他家里最贵的一件家具。他不能理解在茅草堆上都能睡着的张逐,却在这舒适的沙发上睡不着。
“你昨晚也睡的地面?”
张逐不想搭理他。
周明赫犹豫半刻,黑着脸,万般不情愿地:“你今晚先来睡床上。”
“不早说。”张逐爬起来,朝他卧室走。
周明赫抓住他的胳膊:“你把被子和枕头拿去放在脏衣篮里,再去洗个澡。”
拗不过,张逐一脸不耐烦还是花两分钟冲了个澡,然后大咧咧躺上了周明赫的床。只消片刻,他就响起鼾声,那条手臂又照例搭在了周明赫的胸膛。
张逐心满意足地睡去,周明赫却没能睡着,混混沌沌地想起了刻意遗忘的、当年在洪城的时光。想起他和张逐挤在同一个被窝里搂抱着度过的每个冬天,还有每一块他给张逐、张逐又分下一半还给他的饼干;每一颗他给张逐,张逐只咬一半的糖。
在那个贫乏脏乱的旮旯,那些漫长而寒冷的冬天,在唾弃与辱骂的唾沫里,在肮脏泥泞的大雪中,他们曾经那样长久而紧密地依偎着彼此,以至于皮肤粘黏、血肉交融、连骨头都长在了一起。
可是他们并非流着同样的血液,也不是来自同一个母亲的骨肉,所以他们会有排异反应,那种紧密终将变成痛苦而后吞噬他们,所以他们应当分开,最好是做谁也不认识谁的陌生人。
可张逐偏偏追了过来。
周明赫轻轻挪开他的手臂,换到了床的另一头。
【作者有话说】
口是心非的小明(喜欢本文别忘了点点收藏哦)
第5章 我的小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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