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眼泪落在指缝里,陈藩动作顿了一下,不由自主想起了曾经在出租屋里的画面。背叛、暴力、眼泪,是他们两人分开前的最后一幕,又在重逢后再次上演。
有路人被他俩这幅莫名其妙抱作一团,似要摔跤但又有点猥琐的可疑姿势镇住了,驻足观看了两秒。
陈藩腾不开手也挪不动步,只能满脸不耐烦地撵人:“看看看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喝多了啊?”
路人更加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们,翻了个白眼,拉开吸烟室的门走进去。
陈藩眼神跟着落到吸烟室的玻璃墙上,他知道那里面还有个赵博涛的人,方才贺春景就是跟那个人一起来的。
要把贺春景丢给那个人吗?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贺春景,这人正在他手掌底下费力地调整呼吸,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这人现在跟他到底还有什么关系,过得是好是坏,做事品性是高尚还是低劣,与他究竟还有什么关系?
若是真的做了坏事,自有警察来收拾他,陈藩眉头拧得死紧,弄不清楚也想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跟上来的。
就像贺春景说的,他们两个早就结束了,尽管中间有一段不甚光彩的小插曲,但他们也已经早在那顿饭上达成了共识,将它悄声抹去。现在两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何苦还来打搅彼此呢。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
陈藩下定决心,松开那只一直掩在贺春景口鼻处的手,冷声道:“算了,缓过气来就快滚,要是真有什么事,我直接把警察带上门。”
贺春景低着头没有动,手里仍抓着陈藩的袖口。
陈藩狠狠心,将胳膊猛地一下抽走。香槟色的布料倏地从贺春景掌心消失,他却像是后知后觉,压根没反应过来手中已空无一物,只徒劳地抓紧了空气,用力把拳头握得更紧。
那拳头筋络分明,骨节攥得发白,正以细微的弧度抖动着,看得陈藩心脏也跟着打颤。
没有必要,他没有必要再留在这。
陈藩咬牙撑着墙壁站起来,转身走了两步,刚要加快速度离开,却听见贺春景喊了他一声。
回过头,那人仍旧蹲在墙根底下,脑袋埋得很低。
这次陈藩听清了他的后半句话。
他说,带我走吧。
陈藩呼啦转身回来,像是终于放弃跟自己较劲,认命又无奈,还带了点解脱的恨声骂了句娘。
贺春景现在是个病人,所以我这算是日行一善,见义勇为,跟救落水儿童扶老奶奶过马路没有区别,陈藩义正言辞地告诉自己。
他高速铲车似的飞快给人从地上铲起来,打横抱着大步流星往外走。
正赶上唐铭撂了通风报信的电话,察觉到事态不对,从吸烟室推门出来。
“诶贺老师——”
唐铭吓了一跳,刚要抬腿追上去,被陈藩一个滚字砸回来。
站在原地权衡了片刻,唐铭还是放弃插手这事,转而回到楼上帮忙应付徐来之去了。
包厢内,赵博涛面皮绷得发紧,假笑扯得嘴角僵如木偶。
“徐先生有兴致过来一起玩?”赵博涛谄媚道。
徐来之还是那副漫不经心见谁都笑呵呵的样子,晃了晃红酒杯,倚在门口:“没,就是来看看贺老师在不在。”
“他——他和小唐抽烟去了,刚巧不在。”赵博涛扬了扬手机,“我现在喊他们回来?”
“不用,就随便聊聊,不在就算了。”徐来之轻轻把门在身后合上,抿了口酒,冲沙发上的荷叶头小姑娘抬了抬下巴,“你家孩子?”
“哦,不是,这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赵博涛连忙道,“有先生太太中意她,今天这不就领过来给人家看看,合适了就收养去了。”
“怎么不在学校看呢,哪家看上她了,见了没有?”徐来之一气发了三问,却没等赵博涛回答,自顾自又说,“倒是挺合我眼缘的。”
赵博涛神色有些迟疑,拿不准徐来之是什么意思。
“果儿”本就吓得不轻,哭了一场,这会儿听徐来之这话,以为自己又要遭灾,实在憋不住长长抽噎了一声。
徐来之立刻皱了眉毛:“怎么哭了?”
赵博涛鼻尖沁出一层汗,干笑道:“看视频看的,刚才就看哭了两回,可能不大喜欢这电影。”
徐来之转头瞥了一眼白幕,影片色调灰暗,有个浴血的人正要逃出生天。
“小孩儿哪看得了这个。”他啧了一声,评价道,“就不能给点《小鹿斑比》之类的?”
“明白,明白,是我们疏忽了。”赵博涛赶快从沙发缝里翻出遥控器,把那吓人的画面关了,“我再找找动画片。”
“甭找了,这孩子合我眼缘,今天就先跟我走吧。”徐来之大手一挥,“回头要是合适,再跟你聊收养手续。”
“啊?”赵博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却也不敢违抗,只好把她拽起来,推给徐来之,“那行,您今天就先带她四处转转。”
徐来之揉了揉她的荷叶头,又朝赵博涛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屋里就你们两个?”
赵博涛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还有两个孩子,吃完饭困了,正睡着。”他勉强笑道。
“哦?”徐来之嘴角勾起来,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那我一起看看吧,说不定还有更合眼缘的呢。”
“……”
见赵博涛没有马上回应,徐来之若无其事地又抿了口酒:“要是实在不方便就算了,改天我直接去圣慈学校也是一样挑。”
“方便,既然徐先生开口了,那自然是方便的。”赵博涛做了个请的手势,“都在屋里呢。”
徐来之跟着他穿过小走廊,来到一扇门前。
轻轻拧开把手,屋里很安静,果然有两个女孩子并排躺在双人床上,盖着被子正睡得香甜。门口书桌前有两个高大男人看过来,手里正一人抓着一把扑克,桌面上也散落了好些纸牌,看起来战得正酣。
徐来之抓着门把手看了良久,忽地朝其中一个打扑克的男人走过去,伸手抽出来几张牌,替那人甩到桌面上。
“三个二带俩王,干他。”徐来之一挥手,看也不看那人剩下的一把零碎小牌。
“……”那男人瞪得眼珠子快掉出来。
徐来之却朝他竖了个拇指:“牌不错,手气很旺。”
而后姓徐的头也不回,吃吃闷笑着走了出去。
回到大门口,徐来之招手让“果儿”到他跟前去。
“叫什么名字?”他理了理小孩之前被他揉乱的头发,问。
“她叫——”赵博涛刚要回答,被徐来之投过来的目光打了一记,又把嘴闭上。
“果儿”这会儿不哭了,她也意识到赵校长在害怕这个叔叔,于是对徐来之升起了几分如履薄冰的好感。但滴溜溜一双眼睛里还带着惊恐和畏缩,左看右看不敢往他身上放。
徐来之很耐心地等她,终于,“果儿”举起小手,在半空中比划了几下。
“她不会说话?”徐来之终于把脸转向赵博涛。
“是,天生的,”赵博涛补充道,“我们学校的孤儿一律随李先生姓,她叫李茵茵。”
“哑巴起名叫李音音?”徐来之乐了,“真会起名啊,你们那是不是聋的叫李听听,瘸的叫李奔奔?”
“徐先生真会开玩笑,”赵博涛脸都绿了,“绿草茵茵的茵。”
“行了,”徐来之吃吃笑着,拍了拍李茵茵薄成一块小菜板的后背,“小草,跟我走吧。”
李茵茵怯生生地随他走了两步,紧绷的小肩膀刚松懈了点,就见眼前的高大男人停住了步子,再次转回身来。
徐来之却未看她,而是看向了二人身后,毕恭毕敬站着的赵博涛。
“赵校长,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得知会你们一声,”徐来之语气轻快,慢悠悠地说,“李那谁的事我管不着,但栖舍好歹也是我经营了五六年的品牌,我不希望它身上出现任何的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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