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除了去楼下餐厅吃饭外,温荇清几乎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床上吹风纳凉,有时会站在阳台上四处观望,不甘心似的去看还有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在落雨的院子里,别说是时瑜,连半个人的身影都难得看见,反而呆的越久,越是徒增寂寞。像是又回到了刚来的那几天,无尽空虚斥满全身,思想和灵魂都像生了一场大病。
许是空虚盛的太多,有些偷偷渗进了胃里,温荇清在刚要回房躺下的时候,突然听到腹中响起几声微弱的抗议。
又没在自暴自弃,倒不至于和自己的胃过不去,不过这一天活动量实在少得可怜,加之从昨夜到现在他还没怎么吃东西,直到这个时候温荇清才感到胃里泛起的饥饿感,像涨潮的水一般慢慢涌入饥饿中枢。
翻找衣服时才恍然想起昨天夜里把短袖扔进了洗衣机,但在那之后好像忘记拿了出来,估计一夜过去也味了,只能重洗。
对着镜子抓了抓有些睡乱了的头发,温荇清只好回到客房把行李箱从柜橱里搬了出来。来时匆忙,带的衣物用品并不多,所以只片刻,他就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套平日里常穿的私服换在了身上。
什么样的衣服就要搭配什么样的形象,一阵捯饬后又把时瑜送给的那枚胸针别再了衬衣上,再次出门的温荇清可算有心收拾了一番,看起来像是要赶赴一场约会似的。
高大既俊朗的男人无疑是人群中一道引人注目的焦点,加之今天下雨,民宿里的人比前几天多出将近一倍,连出门都觉得走廊拥挤,温荇清一路掠过众多视线,目标直指楼下的餐厅。
还未及接近楼梯口,温荇清就看到不少人站在楼梯上朝下观望。先是一阵嘈杂声传了过来,温荇清起初并没在意,只当今天人多,餐厅此刻一定人满为患,乱一点也再正常不过。
在听到一阵争执伴随着碗盘摔碎的声音过后,温荇清才猛然意识到原来是有人起了冲突,也难怪下了楼梯后就见到餐厅的门外围了不少的人。
他无奈一笑,心道下来吃个饭也实在不容易,正打算折回去随意吃点零食果腹时,却听到人群里在这时传出一声女孩的尖叫,以及她嘴里清晰喊出的名字——时瑜。
温荇清当下心猛地一沉,立马就变了脸色,想也没想就拨开人群快步走了进去。如果真是时瑜,即便被这无端卷了进来,他也做不到像外人一样冷眼旁观。
等走近后看到那人确是时瑜不错,此时的他人却面带着怒意,正被一个女孩从身后抱着腰拼命阻拦着,女孩似乎拼劲了全力,半边身体几乎被拖行在地上。
“关你毛事呢?你们这的服务员就这么联起手来欺负客人吗?”
对面的男人戟指向时瑜,正被身旁的朋友伸手劝阻着。
时瑜也是顾理不顾人,当即就驳斥,“欺负人的是你吧?现在反咬一口说我们不是了?”
“小服务生说我反咬?骂谁呢你?”男人边说边挥开旁边人的手,冲着时瑜一副就要动手的模样。
“时瑜!”
冲过去的同时,温荇清高喊了一声时瑜的名字。
正处于纷乱当中的时瑜动作猛地一滞,像是被这道声音点了穴般突然变得迟钝。
那男人似乎也瞅准了这个时机,这时用力推向时瑜一把,温荇清只瞧见时瑜身体不受控地左右摇晃了一番,随后挣脱女孩,整个人朝着一旁的餐桌上倒去。
温荇清想也没想,在接到时瑜身体的刹那就将人护在了自己怀里。
伴随着周围人的惊呼,以及各种混乱嘈杂的声响,温荇清来得及护住时瑜,却还是因为惯性以及怀中人的重量没能稳住身体,两人随后一齐摔倒在餐桌上,使得一桌饭菜也跟着遭了殃。
一桌满是刚端上来不久的热汤饭菜,在空调低温下肉眼可见还冒着热气,温荇清在被热汤浇了满手臂时,钻心的痛感让他下意识地收拢手臂,将时瑜护在身下更紧。
“温大哥……”
时瑜抱着他的腰,声音都有些破音和扭曲,他先是觉得自己大半的背部都贴在地上,似乎还有些粘稠温热的液体透过制服渗在皮肤上,又渐渐听到身上温荇清略显粗重的呼吸。
他硬是挣开温荇清从地上爬了起来,同时将目光投了过去,在热汤洒下来的那刻他就有所察觉,只不过自己大半身体都被温荇清护在身下,即便同样被热汤溅到,却是因为这种阻隔几乎避免了被烫到的可能。
反观温荇清,左边胳膊裸露在外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开始变红,衣服上也泼满了汤液,不容乐观。
“我带你去冲凉水。”时瑜不敢碰他的那只胳膊,索性握住温荇清另外一只手,扶起人就要往后厨走去。
不料刚刚起争执的男人仍没打算就此罢休的意思,推开朋友径直挡在了两人前面,嘴里还嚷嚷着非要时瑜现在赔个不是。
温荇清这时察觉到时瑜握着自己的手在轻轻地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撇开自己朝着男人挥过去拳头,但下一刻还没来临之际,他就率先抓住了时瑜的手腕。
时瑜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中断了所有情绪,哪怕是愤怒亦或是强烈的不安,那种叫嚣的情绪都在胸腔内戛然而止,他扭过头去看温荇清,微微仰着脑袋,眼角还布着怒意未消的薄红。
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都要说些什么,可都还没来及开口,后厨的帘布突然被掀开,从里面匆忙走出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民宿的老板娘。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必然瞒不过老板,也必然得有主权的人过来调解,对方看到老板娘的出现,无理也挺直了腰板。
温荇清也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拽了拽时瑜的手腕示意让他站到自己身旁,虽然暗示过程中没说一句话,但行为和眼神都在充分表达着“一切都有我在,你放心。”
显然,现在还不是放下心的时候,时瑜皱着眉看了眼温荇清的手臂,转过头唤了声老板娘。
“还不快去。”老板娘冲他二人摆了摆手,催促着人赶快离开,“带着客人去后厨冲冲凉水,让其他人赶紧去拿些烫伤的药膏过来。”
说完还对着时瑜使了眼色,温荇清立马反应过来,时瑜在这只会让对方的无理取闹更有机可乘,相反开店这么多年的老板,各种棘手的客人肯定都见过,自然应对起来也有经验和技巧可循。
不知道时瑜有没有理解,但在听到老板娘话的同时就拉着温荇清一头扎进了后厨。
好在那盆不是带着热油的物什,但还是有几处看似严重的地方,在温荇清给烫到的皮肤冲凉水时,时瑜凑近反复检查了一遍并没有要起水泡的迹象,悬着的那颗心才逐渐缓了下来。
“对不起。”
温荇清听到后没当即接话,只是伸手将水龙头的水流拧小了一些,随后侧过身看向正低着头的时瑜,“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因为我被烫到吗?”
“……”时瑜没能否认,却同温荇清对上视线的勇气都欠奉,便将头埋得更深了些。
温荇清笑着看他一眼,抬了抬自己那只负伤了的左胳膊,手指冲着时瑜微勾,“过来我这边。”
“啊?”时瑜虽有些疑惑,却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帮我扶下胳膊。”温荇清另外一只手摘下眼镜,仰起头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这样举了好半天,胳膊有些酸了。”
时瑜一愣,然后伸过手小心地托举住那只胳膊,冰凉的水流顺着温荇清的皮肤流到他的手心里,在温度稍低的凉菜间,时瑜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在温荇清被汤汁染脏的衬衣上,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目光随后向上慢慢游移,途径过排列有序的白色纽扣,衣服表层精致的纹理,最后在一枚泛着淡淡光晕的向阳花上停滞不前。
胸腔里好像有什么在沉默中撞击了一下,不轻不重,又不偏不倚正处在心脏的位置。
时瑜将目光迅速挪开,情绪好似被搅乱的一锅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既高兴又有些难过。
“……我去问问药找到了没。”
时瑜低着头不等温荇清回答,就转过身兀自离开了凉菜间,逃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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