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韧从前也见过杨樵完全的裸体,小时候的不算,成年后就只有一次,就在杨樵对他出柜那一天。
杨樵那天说过的话也言犹在耳。
“你看着我。”
“你看着我!”
“你看都不敢看我,碰到我的生值器就起一身鸡皮疙瘩,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
“你再说一次喜欢我,你自己信不信啊?”
是那一天开始的吗?
还是时光久远的高中时代,在薄韧旧家,那个被夕阳装点得无比璀璨的楼道里。
薄韧亲吻了杨樵的脸颊。
他问杨樵,喜欢我亲你吗?
杨樵回答他,喜欢。
所以杨樵对他,一直是那种喜欢吗?
杨樵是一直都在爱着他吗?
是这样吗?
那这么多年,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许久后,贤者时间里,杨樵蜷缩着身体,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声哭了片刻。
但他很快停止了悲伤,像是觉得这很丢人。
他终于离开了客厅,回到房间里去,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薄韧悄悄从厨房里出来,看了一眼沙发,轻手轻脚打开门,离开了这里。
风里带着冬天的气息。
薄韧坐在楼下的长凳上,抬头看着这栋居民楼,一层一层数着,他找到了杨樵的那扇窗。
他打了个电话给杨樵。
杨樵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听到给薄韧设置的特别铃声,匆忙出来,接起了电话。
薄韧:“……”
“喂?”杨樵道,“忙完了?”
薄韧看着那扇窗,道:“你爱我吗?”
杨樵:“……”
薄韧道:“我想你了。”
杨樵坐在床边,心里有些忐忑,问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点小事。”薄韧笑了起来,说,“你爱不爱我?回答我。”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再把“爱”挂在嘴边了。
杨樵不太能确定,隔了这么久,再次被说出口,它是哪一种含义。
“当然了,”杨樵故作轻松地回答道,“我一直都爱你啊。”
薄韧问道:“为什么?”
杨樵疑惑地问:“什么为什么?”
薄韧道:“你爱我什么?”
“这是什么问题。”杨樵被问得莫名,说,“我爱你是你,哪有什么为什么。”
薄韧仰起头来,视野中的夜空如一块丝缎般,无垠的温柔。
……妈的。他险些就要哭了。
在他和父母说不想结婚的时候,他说想为自己的人生做一次主,已经拥有的人生不是他想要的。
但是其实,他也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二十几年来,他从不知自己要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什么样的人,在还没搞明白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推上了现在这条路。
没人在乎他是谁,也没人在乎他要做谁。他自己也早已不在意了。
当他成全了父母长辈的期待,成为了如今这一个得到周遭环境认可的人。
世上还有一个人,始终爱着他,最初的他,现在的他,爱他是他,没有别的原因,仅仅是爱他本身。
钱塘江上潮信起,今日方知我是我。
“怎么了?”杨樵还在不解,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在哪儿?”
“我在回家的路上。”薄韧说了一句杨樵不久前说过的小谎,道,“今天真开心啊。”
杨樵安静了片刻,答道:“开心就很好。”
他也不想再追问薄韧今晚究竟见了谁。
“早点睡吧。”杨樵道,“有空回去找你玩。”
薄韧笑道:“风里雨里,云州等你。”
杨樵挂了电话,总觉得今天的薄韧有点不太寻常。
不过这家伙本来三天两头,就会发一发神经。
他放下手机,去吹头发了。
他错过了薄韧发来的微信消息。
饼干大王:老婆,再等等我
等我修炼成一个无敌猛攻
我再把我献给你[玫瑰]
薄韧发完后,开心了不到半分钟,再看这行字,真是充满了人神共愤的槽点,简直不堪卒读,又手忙脚乱地撤回了。
第53章 回家
这之后,杨樵隐约觉察到薄韧的一点变化。
一言以蔽之,这家伙不知为何重新变得黏黏糊糊,言与行,直像许多年前的模样。
那晚一定发生了什么。
杨樵忍了几日,还是旁敲侧击地问了出来。
薄韧哪里能说实话,只顾左右而言他。反正杨樵是隐晦地问起,他就也打起太极。
他这个不法分子,偷偷潜入杨樵家里,还窥探到了杨樵的许多秘密,甚至还目击了杨樵那什么的现场。
这种事,在他们两人正式结为爱侣之前,必然是绝对不能说的事。
为了避免杨樵继续追问,他还先发制人。
饼干大王:你又不满意我了?我哪惹到你了?我又做错什么了?你说,你给我说清楚
杨樵:“……”
和薄韧聊微信,杨樵常常觉得非常神奇,明明都是文字消息,薄韧的文字总是读起来就像发了语音,每一个字都有声音。
他这是最典型的无理取闹,胡搅蛮缠。杨樵偏偏就很吃他这一套,看文字消息都看得心生欢喜,觉得他可爱极了。
木头:没有,就是感觉你最近有点不一样
薄韧顺势装蒜,祸水东引,把脏水泼给了单位。
饼干大王:还不都是轮岗轮的!
他确实已经在这轮岗制里被碾碎,快要成一堆腐朽的饼干渣了。
倘若哪次轮岗运气好,遇到了良心师父,就还好一些,忙则忙已,至少忙碌中能学点东西。遇到讨人厌的师父,别说教他什么,单是江湖老油条搞人情世故那一套,就要把他活活烦死。
一会儿工夫,他改了个新的微信名,表达现在的状态和心情。
我算哪块小饼干:来生当牛做马也不做电力人,太苦了呜呜呜
杨樵哭笑不得,回了他一个“摸摸头”表情包。
且说杨樵的工作,也遇到了一点瓶颈。
时代风口带来了机遇,如今风口逐渐过去,全社会进入了“人人都是自媒体”的新时期。
社会整体风向的流动,对于人文社科领域的影响非常大,能够且愿意沉下心来阅读文字、汲取新知识的人群越来越狭窄,图文媒体的流量下降得很厉害,更具活力的短视频形式和人文社科的结合又存在着天然的难以适配。
种种原因之下,杨樵及团队在下半年中的各项数据,都表现平平。
杨樵虽是公司早期初创成员之一,但在二轮融资后,他的股权被稀释。
他自己又是这样的性格,高情商说法,是没有世俗的权力欲望,直白点说,就是他不怎么懂职场政治,也不愿意卷入这样的人际斗争中去。结果就是话语权渐渐被削弱,逐步淡出了核心领导层。
他自身也确实不太在乎这些事,从融资成功开始,公司取得的成绩和获得的收益,在他看来,就已经莫名其妙到了只能用“畸形”来形容的程度。
几年来的高强度产出,也让他有点疲惫,流量的流失和关注度的下降,对他来说不是绝对的坏事,甚至他还为此松了一口气,行业内外过高的关注度总是会带来极大的压力,他也有点厌倦了。
团队里其他人却都对流量的下滑,感到非常焦虑。
没有取得好成绩,就等于失败,没有得到预期中的结果,等于做的事没有意义。
资本社会对“成功”和“意义“的追求,在规训每个身在其中的人,许多人被迫甚至主动的,将之视为金科玉律,难以逃脱自己被这些规则审视,及裁定。
直到元旦后,发生了一件事。
团队里有一个山西妹子,负责商务,她单亲家庭,和母亲相依为命,去年才本科毕业,加入这个团队后,一直非常努力,当之无愧的卷王,她跟着杨樵工作只一年多,今年夏天回老家太原买了房。却在上个月,确诊了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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