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韧扬眉,等着他说下去。
杨樵被他这扬眉的动作帅得一激灵,心里本来想要对他说的话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说来话长,千头万绪,几近一团乱麻,加上又被帅麻了,打了无数遍的腹稿忘得干净。
薄韧催促道:“要说什么?快说啊。”
哔——!尖锐的集合哨声响起。
“靠。”薄韧不满极了,吐槽道,“休息还不到十分钟!厕所都没上呢,这迷彩裤也不防水啊?”
周围跑去集合的同学们发出一阵哄笑。
薄韧郁闷地看了杨樵一眼,转身朝方队位置去集合。杨樵自然也要归队,跟了上来。
“对不起。”杨樵缀在薄韧身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又不是你吹的哨。”薄韧道。
说完他就意识到了,杨樵是在为了什么而道歉。
“这一年多,对不起。”杨樵追到他身边,加快了脚步去集合,同时也加快了语速,语气认真到了虔诚的地步,低声道,“薄韧,我也很想你。”
中午,方队解散,按照班级再度排队,由教官带去食堂。
邹冀在另一方队接受训练,和薄韧在食堂里会了师。
第一天他还吵着“食堂的饭,猪都不吃”,现在他狼吞虎咽,至少能吃两人份。
“你怎么了?”邹冀总觉得薄韧的表情恍恍惚惚,问道,“是不是中暑了啊?回去喝支藿香正气液,我带了。”
薄韧道:“我也带了,没中暑,昨天没睡好。”
邹冀说:“很合理,半夜听见你说梦话,在和你竹马激烈地吵架。”
薄韧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奇道:“吵什么了?”
邹冀一时间薄韧上身,复读自己听到的梦呓:“再不找我解释你就死定了!还想不想吃我妈炖的排骨了啊?”
薄韧:“……”
邹冀道:“你妈炖排骨很好吃吗?”
薄韧道:“吃你的猪食吧。”
而此时杨樵刚打到饭,正一副迷茫模样在找空位。
坐在窗边的薄韧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薄韧。
两个人一对视,薄韧手肘撞了下邹冀,道:“你往那边挪一下,让个位子。”
邹冀没明白为什么,很配合地让出了一个空位后,才问:“你要干吗?”
他顺着薄韧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杨樵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邹冀:“?”
杨樵默默无语,坐在了薄韧旁边,那个被邹冀让出来的空位上。
邹冀恍然大悟,在他没看到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迈上了和好的康庄大道。
“我也想吃咱妈炖的排骨,一定很香。”邹冀揶揄了句。
那两人都没接话。
杨樵是没听懂,薄韧是懒得理他。
二人实际上也没有完全和好,坐在了一起吃饭,又都表现得有点不太自在。
杨樵自不必说了,他还没能适应改版后的薄韧。
薄韧则是察觉到了杨樵的不自在,跟着就也有点别扭。
“你们寝室住了几个人?”薄韧扒拉几口饭,忽然问道。
“十个。”杨樵答了,有点纳闷地问,“寝室不都是住十个人吗?”
薄韧道:“是啊,我这不是在没话找话吗?”
杨樵:“……”
旁边邹冀“嗤”笑了出来。
杨樵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转头看着邹冀,道:“你初中是不是三班的劳动委员?”
邹冀乐了,道:“对啊对啊,可以嘛,你还真记得我。”
杨樵道:“有一次下雨天,你把你们班的垃圾倒在我们班的卫生区,那天我值日,害我冒雨又打扫了一遍。”
“……”邹冀道,“要不你还是把我忘了吧。”
杨樵笑起来,说:“以后是同班同学了,你可别再那样害我。”
邹冀也笑道:“那必不会了。”
“你俩说完了吗?”薄韧被冷落,又开始挂脸,对杨樵道,“你跟他一见如故吗?那你跟他好吧,以后也不要理我了。”
杨樵太熟悉这调调了,丝毫不觉得奇怪,想也不想就解释道:“我只是和新同学打个招呼。”
邹冀附和道:“就是,打个招呼你也管。”
“我就要管,”薄韧不爽道,“你问问他,我能不能管他。”
杨樵不等邹冀问,就秒答道:“能,当然能。”
“……”邹冀本来以为是在开玩笑,一下又觉得薄韧的挂脸和杨樵的哄人都像真的,狐疑起来道,“你俩是不是合伙耍我呢?”
薄韧和杨樵忽然一齐正襟危坐,认真吃饭。
邹冀也意识到了危险,果然下一秒,教官从背后拍他,道:“吃饭都不能堵住你的嘴吗?”
邹冀:“能,当然能。”
饭后集体带回午休,男寝无话,一栋楼睡得昏天暗地,走廊里只有神出鬼没的巡视教官。
下午军训中,罗林也看出来了,他一左一右这二位,好像是已经破冰成功。
中间休息时,教官一走开,罗林就很高兴地张开手臂把两人都揽住,说:“太好了!你俩说开了啊?”
杨樵扶了扶眼镜。
“还没有。”薄韧道,“现在去说。”
他拉着杨樵要带去树下聊天。杨樵一被他拉住,表情就有点复杂。
罗林很开心,两手叉腰目送他俩,还像个大哥一样叮嘱道:“要好好说啊!”
到得树荫下,找了个离其他同学远一点的角落。
薄韧立刻凶相毕露,撒开拉着杨樵的手,一种审讯的口吻道:“你快点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转学走了?”
杨樵的双眼在镜片后眨了眨,才说:“我爸临时被调去援建,本来是他另外一个同事去,那叔叔突然有事去不了,临出发当天,我爸才接到通知,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在云州,就和单位报了名要带我一起过去,我放学一到家,就被他带去了火车站。”
这倒是和薄韧想象中的经过差不太多。
他又问:“到那边安顿好了,为什么也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杨樵早已想好了说辞,道:“是去援建啊,那里很偏僻的,我读的寄宿学校也在戈壁中间,封闭式管理,没有公用电话,平时除了老师和同学,外面人都见不到,我爸跟着工作队,不是进戈壁就是进沙漠,当地信号还很差,我回云州已经四五天了,都还没联系上他。”
他没有对薄韧说谎,只是用了一些春秋手法,隐藏了一些不可说也不必说的情节。
“条件这么艰苦的地方,”薄韧难以置信道,“你爸干吗要带你一起去啊?”
“他也没想到条件会那么差。”杨樵道,“这不,今年他就赶快把我打发回来了。”
薄韧道:“他不想留你自己在云州,为什么不让你去你妈那边?至少是大城市。”
杨樵的妈妈在南方一个省会城市,和杨渔舟异地而居已经很多年了。而这是另外一件清官难断的家务事。
“我妈自己的户口都还在云州呢,”杨樵道,“我去她那边都没办法上学。”
这套说辞当然漏洞百出,但拿来应付十五岁的薄韧也足够了,甚至能算得上环环相扣,薄韧有可能提出的每一个问题,杨樵都提前想好了对应答案。
薄韧的表情充满了怀疑,盯了杨樵半晌,杨樵被他看得心虚,只能硬着头皮努力做出坚定的眼神。
“行吧,”薄韧接受了杨樵的解释,没好气地说,“知道你这一年多在吃苦,我心里就平衡了。”
杨樵松了口气,庆幸于顺利说服了薄韧。
但薄韧并不是被他这套说辞说服了,而是在今天上午,杨樵对他说出“对不起,我也很想你”的时候,他就已经原谅了杨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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