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汀正在挑花,他把品相不好的花挑出来放一边,很专注,听见唐林深的声音,抬起头,目光对上了,笑了笑,又回避开。
路汀搜肠刮肚地想着如何称呼唐林深,到最后也只憋出一句唐先生。
唐林深说嗯,跟着一起蹲下了。
“吃早饭了吗?”唐林深问。
路汀摇头,说没有,“今天起得早,太忙了。”
“挺好的,一大早就有订单,开业大吉,”唐林深看着地上的花,问:“汀汀,这是什么花?”
“香槟玫瑰,”路汀说:“求婚的。”
“很浪漫啊,”唐林深不动声色地把目光从花儿上飘到路汀的眼睫上,看得仔细,抬手把包子和豆浆献了出来,“吃饱了更浪漫。”
路汀的眼睛亮了,盯着豆沙包动了动鼻尖,香。
唐林深讨赏似的卖可怜,“排了半个多小时呢。”
其实最多十分钟,唐林深的话也就路汀信了。
路汀不好意思了,耳朵有点儿红。他起身,从杂物里找出一把小矮凳,推给唐林深坐。
“别蹲着了,”路汀说:“腿会酸。”
真贴心,唐林深想,又说谢谢。
路汀是真饿了,捧着豆浆一口气喝完。
“热,”路汀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表情十分享受:“好甜。”
唐林深还是盯着路汀看,不舍得挪开眼睛,“我特意让老板多加了糖,喜欢吗?”
路汀喜不自胜,他舔着下唇,还想喝:“喜欢。”
“不能喝了,伤牙,”唐林深把捂在口袋的豆沙包给路汀,“豆沙包也甜的,不能多吃,吃完了要去漱口,知道吗?”
路汀捧着包子,不可抑制地轻声笑。
“怎么了?”唐林深问。
路汀说:“你像我的妈妈,她也不让我吃糖。”
唐林深:“……”
这是什么情趣?
“我让你吃呢,”唐林深岔着腿坐在小板凳上,“控量。”
路汀开始期待了。
唐林深在花店里坐了五分钟,被蒸得口干舌燥,寻思着自己的定力没有这么不堪一击啊,抬眼一看,墙上空调呼呼地往外吹热风。
怪不得路汀热呢,穿着短袖也出汗。
“汀汀,你这儿有加湿器吗?”
路汀左右看了看,说有的,没开。
唐林深关切,“天气干燥,空调开得又猛,当心流鼻血。”
“我不喜欢冷,”路汀搓了搓手,挖着豆沙包里的馅儿,“没关系的,不常开。”
开花店对温度和湿度的要求很高,路汀是今天早上冻狠了,手抽着疼,取了一会儿暖,被唐林深盯着了。
唐林深捡起路汀的外套,随手搭在他身上。
“穿好。”
“哦。”
唐林深坐麻了腿,起身缓了缓,这角度正好能看见路汀的后脑勺,他微微一笑,说:“你忙,我去上班了。”
路汀抬起头,脖颈扬得高,喉结轻轻一滚,他没看唐林深的脸,目光落在他的胸口。
“真好看。”
唐林深知道他在说什么,伸指触碰胸针,“是,好看,还有吗?”
“我下次再做。”路汀说:“送给你。”
唐林深说好。
路汀也站了起来,越过唐林深往后屋走,进去后又关了门。很快就出来了,手里捏着一枝花,跟地上的一样。
香槟玫瑰。
路汀把花递给唐林深,“这是今天早上送来的,第一朵,很好看,我藏起来了。”
今早送来的鲜花,路汀挑了最好看的一朵,藏起来送给唐林深。
唐林深骤然间心潮澎湃。
术业有专攻,唐林深认不出太多品种的花,更不清楚花语所表达的意境。路汀之前送的两朵花,唐林深没有刻意查过,总归是象征美好的,但玫瑰花就不一样了,它很热烈。
唐林深站在路口的老位置,瞧着路汀把硬币放进玻璃罐子里,看见他虔诚又满是期盼的样子,心尖软得一塌糊涂。
路雅芬看见唐林深了,挥手冲他打招呼,唐林深怕露馅,顾及不了所谓得体,没回应,跑了。
香槟玫瑰的花瓣上挂着水珠,是路汀一大早撒上去的。水珠挂不住,摇摇摆摆地滴在唐林深手背上。
唐林深猛然惊醒,他人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心还在花丛里流连忘返。
低头一看,玫瑰花摇曳生姿。
唐林深深吸一口气,他打开手机浏览器,输入花名,一串字排着队挨个往他眼眶里蹦跶,大张旗鼓地敲击他的神经。
爱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如此热烈的说辞,摧枯拉朽地将唐林深所谓的矜持和回避捏成粉末
唐林深晕头转向,他第一个念头想的便是想——
路汀知道它的意思吗?
路汀是那个意思吗?-Sakura -
显然不是,唐林深也明白自己想得过于美妙——路汀单纯,情爱对于他来说,相当于天方夜谭。
可谁能忍住单纯且真挚的诱惑。
反正唐林深不能。
“花是你送的,我收下了,”唐林深低声自语:“就当是这个意思了。”
单方面霸道,也行。
有护士进来,看见唐林深手里的玫瑰,笑着问:“主任早上好啊,又收到花了呢?”
“是。”
唐林深把玫瑰放入花瓶中,稍微转了方向,花苞朝着阳光绽放,水珠映射出流光溢彩的影。
唐林深伸指点了点花瓣,在花心上轻轻摩挲,像是哄着人,“乖,好好的,我给你浇花。”
唐林深当宝贝似的供着花朵,上班时间又忙得焦头烂额,原本打算午休时间去看一看还未绽放的花骨朵,一个电话,急诊的生意又来了。
“车祸送来两个,有一个挺严重的,唐医生你赶紧过来一趟。”
唐林深挂了电话,眉心狠狠一抽,疼得厉害。他扶着额缓了片刻,有些心神不宁。
“主任,你怎么了?没事吧?”护士问他。
唐林深右眼皮狂跳,摇头说没事,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捏出眼镜,戴上了,人显得冷清不少。
“右眼跳财。”
唐林深长时间唯物主义者,偶尔对鬼神敬畏。
反正坏的不灵好的灵,念几句好话总是没错的。可事与愿违,当唐林深看见急诊室门口浑身是血的路雅芬,他风度没保持住,脚一软,差点走不动道了。
路汀呢?唐林深想,他在哪儿?
第10章 好疼啊
路雅芬很狼狈,衣服上沾了血,她面色苍白,受了莫大惊吓。可如今路雅芬并没有躺在急诊室里,她站得稳,精神看上去也还行,那说明血不是她自己的。
唐林深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实习生小刘催促唐林深走,他从没见过唐林深如此失态的样子,“唐老师,走了,急诊又打电话催了。”
唐林深努力平稳情绪,点头说好,声音有些发颤。
路雅芬失魂落魄,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有点儿耳熟,抬起头看,第一眼没认出唐林深。
“雅芬姐,”唐林深又问:“汀汀呢?”
路雅芬反应有点慢:“唐、唐先生?”
“是我。”
“哦,对,”路雅芬想起来了,唐林深曾说过自己是华朝医院的医生,“这么巧啊。”
唐林深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的时间紧迫,不问了,朝急诊室里走。门一打开,路雅芬也想跟进去,被保安拦下。
“汀汀在里面!”路雅芬骤然清醒,她大喊,眼泪下来了,“唐医生,汀汀受伤了!”
路汀如今面对陌生人的恐惧比身体疼痛来的剧烈,他不停地挣扎,挣不脱,只能喊,喊妈妈。
“妈妈救我!”
路汀不想待在这里,他全身皆是冰凉触感,好像刚从山川雪地里被捞出来似的,到处都是恶狠狠的敌意。路汀害怕,他的领地已经被侵入,睁眼却看不见天边的云朵,黑暗与窒息,比死亡还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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