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鹏城发展越来越快,流动人口越来越多,村里的房子也变得寸土寸金起来。齐叔早已不缺钱,搬出去后将整栋楼都留给租户。
这栋楼里除了一些常年驻扎此地的老街坊,还是有一部分来鹏城找寻机会的年轻人。他们常常是活在当下,这个月挣的工资不留到下个月花,因此时不时楼里的住户就会换一轮,这在鹏城来说也是常态了。
好在还是有不少熟面孔一直在的,郑海川也渐渐成了其中之一。
“齐叔,这屋还没租出去啊?”
郑海川没话找话,跟房东寒暄了一句。
瘦老头扭头看了他一眼,硬邦邦地点点头,“嗯。”
“嗯”完这一声,他话也就没了下句。
郑海川倒也不介意,他乐呵呵地打开自家房门,顺嘴还想给房东卖个人情:“房子空着也浪费吧?您急着租吗?我可以问问我同事工友有没有需要租房的。”
瘦老头却不接他的好意:“不用。不租。”
“……哦。”郑海川反正是不明白这些有钱人是怎么想的,他挠挠头,话说完就抛脑后了,“那齐叔,回见。我下午把房租转给您。”
“嗯。”
瘦老头又无可无不可的应下一声,便佝偻着背转身朝楼下走去。像是对于这栋足以养活他后半生的房子,没有半分眷恋和喜爱。
*
日子就这么平淡而规律地向前过着。
郑海川每日除了接单给客户上门解决水电问题,就是在店里跟老师傅学习家装和各种家电家居的维修保养,倒也学到了不少新东西。
与此同时,他还会抽空拍视频,给自己平台上那仅有的几十号粉丝分享一些家居维护的小妙招,到也断断续续涨了一丢丢粉。
其中还有一个名叫“律”的。
——嗯,是的,就是某天在发现视频平台会自动链接微信昵称,因为不想暴露而特意改名的某位医生。
说起来,上回郑海川到祁聿家修水龙头,两人偶然坐在一起吃了顿饭,郑海川临走时还特意加上了祁聿的微信。
郑海川想的很简单。
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更何况是律医生这样优秀的人中龙凤,他不得先把关系打好?万一哪天有个头疼脑热了,还能紧急在线求助一下哩!
只不过郑海川没想到,他还没有机会在线求助律医生,祁聿竟然先找上了门。
在某天大清早,他刚刚打卡上班,正背着工具箱朝客户家里走时。
【聿:在?】
郑海川现在工作需要随时接电话,所以把铃声调得震天响。信息一进来,他就看到了。
秒回。
【大川:在呢![呲牙]】
【聿: 早。】
那头想必也没想到这人回复得这么快,只能先客套地打了一个“早”字。
【大川:律医生,早上好呀!】
郑海川平日习惯用的还是拼音输入法。
可今天令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是,他在键盘上翻了十几页,竟然都没把“祁聿”的“聿”字翻出来!
到这时候,郑海川那憨笨的脑子都没转过弯,还不知道自己叫错了多久人家的名字。
反倒是祁聿,因为这天下夜班后的极差心情,冷着脸打了一行字。
【聿:郑海川,你家里有字典吗?】
【大川:啊?】
【大川:没】
【大川:哦哦有的!】
郑海川想起来,前个吕老师才送了他一本旧的新华字典,让他可以教小禾苗儿认拼音!
【聿:嗯】
【聿:回去查查我名字。】
郑海川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咋?律医生这么有名?都已经刊登上新华字典里了?!
好家伙!
不过他向来是能听进去话的,还是好好点头答应了。
【大川:好嘞,我回去就查!】
郑海川心里想着,把这个任务就交给小禾苗儿了。顺便能考考他最近学得怎么样!
嘿,真不错!
而那头,刚回到家洗漱完,躺在自家床上酝酿睡睡意的祁聿意识到,自己再不说正事,就又要被这人带偏跑了。
于是祁聿终于问起了此时联系郑海川的初衷。
【聿:你跟之前工地上的人,还有联系吗?】
【大川:昂,有的啊。】
【大川:律医生您要找谁?我看看有没有他电话!】
【聿:不用。】
【聿:麻烦你帮我问问……】
【聿:你们那工地打桩,到底还要打多久?!】
祁聿快神经衰弱了。
最近医院忙,他连续倒了好几个白夜班。每次通宵下夜班之后,指望着回家睡上一天补补觉,结果“哐哐哐”的巨大轰凿声不绝于耳,祁聿就算把屋子里所有门窗都关紧堵住,也收效胜微。
如果此刻郑海川看到他,绝对会惊讶得张大嘴巴。
因为一向英俊又注重打理外在的律医生,一双俊眉靓眼下,赫然是两坨大大的黑眼圈!是浓郁到连金丝眼镜都要遮不住的地步!
第29章 住哪里
郑海川给祁聿的回复,是这个打桩工程起码还要持续一到两个月。
祁聿看到这个消息,连毒舌骂人的脾气都没了。
他木着脸,带上手机和睡衣,径直打车到离家一公里外——怎么都听不见工地声响的商务酒店里开了一间房,这才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整天。
舒服到祁聿睁开眼醒过来,都开始盘算起在酒店长住一两个月的想法来。
毕竟对于祁聿来说,好的生活质量比什么都重要。
但祁聿毕竟还是有理智在的。
他现在的工作收入支撑他租下独自居住的公寓尚可,要是再加上这一住一整月的酒店,他可能也要学某个大傻子天天吃糠咽菜了。
祁聿想到这里有点烦躁,起床恰好看到手机里朋友成子俊发消息来,约他晚上吃饭,便答应了下来。
祁聿循着记忆找到了成子俊约他的大排档。
坐落在城中村狭窄的街边,这处大排档显得难得的门面宽敞。店门口层叠摆放着不少透明大鱼缸,里面可以看到鲜活的各类鱼虾蟹,现点现宰,穿着皮围裙的厨师大刀一挥,鱼鳞便簌簌落在案板和地上,用另一种方式游向脏污的沟渠和下水道里。
这种店面的环境卫生就不用指望了,瓷砖地面遍布脚印从来没见干净过,而颇有年月感的木桌也积累了不知多少油垢,好在有一次性餐布的遮挡,让食客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祁聿站在门口,仰头望向头顶褪色的大招牌,神色有些恍惚。
“哎,聿仔,干嘛呢?菜都点好了,快来!”
成子俊的大嗓门从店里传出来,祁聿没再发呆,跨步走进了店门。
而在他身后,一个穿着藏蓝色连体工服的维修工人正抱着自家小孩走进街角的小菜市里,挑选明天要做的菜。
“禾苗儿,想吃什么?”
郑海川一边在菜摊上挑选,一边问怀里的小侄子。
但小男孩似乎被他身后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小下巴磕在他肩上,眼睛盯着不远处。
“看啥呢?”
郑海川颠了颠他,试图唤回郑嘉禾的注意力。
“唔……鱼仔。”小男孩望着街对面,含混地念了一个词。
郑海川听见,禁笑道,“咋又馋鱼了?前不久不是才吃过吗?”
不过他向来宠这个乖巧的小侄儿,“行,想吃鱼咱就吃,幺爸鱼还是买得起的!”郑海川一边说,一边抬脚朝卖鱼摊走去,“这回搞个清蒸鱼吧,鱼肉我片下来给你煮个粥!上回听红姐讲了这边的特色做法,听上去挺不错!”
郑嘉禾对于幺爸的决定,没有任何的意见,反正他每顿饭都能吃光光。他只是望着街那头的饭店,心里想:那个不是上次见过的……绿叔叔吗?
为什么别人会叫他鱼仔?
唔,是绿色的鱼吗?
“随便看,要买点什么鱼?草鱼、鲫鱼、花鲢、乌鱼都有……”鱼摊老板见来了客,放下刷着短视频的手机,站起来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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