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惯子如杀子。”周围的人看到了,都不禁感叹了句。
下一个号,轮到络腮胡和他阿妈。老妇人看到刚才那父子俩的情况,关心地多嘴问了祁聿一句,“那细路仔咩病呀?”
“腱鞘炎。玩手机玩多了。”祁聿见怪不怪地说。
现在的年轻人天天拿着手机玩,手指肌肉一个姿势维持久了,常常出现这种病症。不过这么小的年龄就得这种病还是少见。那小男孩一看就是手机不离手的,检查的时候都还在单手沉迷玩游戏,就算暂时治好了也会复发。
熟人相见,祁聿也没再多说那两父子的事。他站起身,将杵着拐杖的老妇人扶到凳子上坐下,礼貌地叫人,“桂阿嫲,伟明叔。”
“嗳,聿仔乖。”
“聿仔,你小子可以啊,转眼间都当医生了!”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胡子,有些惆怅,“怎么感觉把我叫老了呢?”
老妇人在一旁嗔怪地拍了一下儿子:“你都四十多的人了,还不老?”
桂伟明哈哈一笑,“也是。”
祁聿面色难得带着温度,被桂伟明打趣也没生气。他关切地望向老妇人,“阿嫲身体哪里不舒服?怎么来看病了?”
“哎,人老了,腰疼腿疼。”桂阿嫲弯腰敲敲腿,表情却很平和,“我说不用管,伟明硬要叫我来睇睇。”
桂伟明不乐意了,皱眉道:“我有时不在家,你要是身体有什么问题,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不舒服了是一定要来医院看的。”祁聿站在桂伟明这边,认真劝老人家。
“好好好,”桂阿嫲显然很喜欢祁聿,慈祥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依他道,“聿仔给我看,有病阿嫲就治病。”
刚才祁聿就注意到了,桂伟明手里拿着单子,人也迟来了一会儿,应该是去其他地方拿东西了。果然,这会儿桂伟明适时地将手上的单子递给祁聿,“上周带她做过一次体检,昨天才出结果。”
“体检医生建议我们挂个骨科号,我昨儿拿手机线上挂号,一眼就看到你名字了。”
桂阿嫲笑眯眯地在一旁接嘴,“係呀,係呀,我说一定係你。前不久遇见你老豆,他还说你回国做咗医生喇! ”
在鹏城的方言里,老豆就是父亲的意思。
但祁聿听到桂阿嫲提起自己的亲人,脸色却并不算好。他并没有接这句话,沉默着低头去看体检报告。
而桂家母子俩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了然和无可奈何。
“阿嫲,你这是骨质疏松了。”
祁聿快速浏览完报告,指着骨密度的检测结果给两人解释,“这里的值已经小于-1了,阿嫲骨组织量在减少,不过好在还没有到严重的地步。”
祁聿又询问了桂阿嫲平日里的一些症状体征,才继续道,“阿嫲以后生活里一定要注意,走路不要太急,千万不要摔着。您现在身体疼就是因为骨头承不起重量了,如果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会比常人更容易骨折。”
“现在先以基础预防治疗为主。”祁聿低头在电脑上打病历单,语气带着对自身专业的从容冷静,“伟明叔回去可以给阿嫲买一些补钙和补维生素D的保健品,我这里就给你们先开阿仑膦酸钠,每周按时服用一次就好。”
在不认识祁聿的病患眼中,祁聿现在这副模样很能唬人。通常病人连问都不敢多问一句,只觉得这位医生虽然年轻,但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好接触。
可对于从小看着祁聿长大的桂家母子而言,看着祁聿如今学业有成事业顺遂,只感到由衷的欣慰。
“阿凤如果睇到你如今模样,也会开心嘅。”
桂阿嫲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祁聿闻言打字的手一顿,隔了好一会儿才从新继续手上的动作。桂阿嫲见祁聿听到这话又默然不说话,叹了口气,“聿仔啊,呢個世上的事唔係非黑即白嘅,你也唔要钻牛角尖。”
“你老豆呢哋年都唔好过……唔理点样,得闲多哋返嚟睇下,村入边哋街坊们都好掛住你。”
“……嗯,知道了,谢谢阿嫲。”
祁聿点点头,不欲多说。
“好了,妈,别打扰聿仔看病人了。我们去开药吧。”
桂伟明这么多年混迹市井,虽如今身家丰厚,但看人的本事却没落下。他看出来祁聿心结还没解开,便打断了自家母亲的寒暄话,扶她起身告辞,也和祁聿互相留了电话,约好下次再来看病的时间。
而与此同时,在几人口中提到的城中村中,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多岁的瘦削老头正背着手走到郑海川所住的农民楼前,开始蹲在墙角抄写电表。
“志哥,又来收租了?”
红姐从楼梯间内往外探头瞧了眼,同老头打了声招呼。
“嗯,你交了没?”
老头从兜里摸出一包烟,自己叼了一根,又递了一根给红姐。
“交了交了,早交了。你又不看转账记录!”
红姐“啧”了一声,从裁缝桌后起身接过烟,“多谢啦。也就能从你这儿尝尝好烟味道了。”
“要抽就多拿几根。”
老头听他这样说,也不介意,直接将剩下的一包烟都扔了过去,自个儿埋头抄表。
“抽两根得了。”红姐并不贪多,只从烟盒里又多抽出来一根别在而后,“多了就尝不出好味了。”
“诶?红姐,齐叔,你俩在门口干嘛呢?”
郑海川早上的工作提前结束,这会儿提前买了些菜回家,正准备上楼做中午饭。
“抽烟呢,”红姐撅了撅涂着红唇的嘴,问青年,“大川也来一根?”
“不了不了,我不会抽。”郑海川拎着蔬菜口袋的手摆了摆。
“抽一抽就学会了嘛。”红姐今天心情不错,乐得逗郑海川,又从烟盒里颠出一根烟要往郑海川嘴里塞,“你遇到烦心事的时候就知道这烟的好处了。”
“吸一口,”红姐眯起眼,脸上岁月的痕迹模糊在吐出的烟圈中,“快活似神仙。”
郑海川却避如蛇蝎,三下五除二地跨上了二楼。
只余下傻憨憨的话留给红姐听:“我不学!抽烟太贵了,我没钱!”
第27章 吕老师
郑海川看到房东齐叔,才想起自己差不多也该交房租了。
说起来,郑海川当初能找到这处便宜的房子也算是运气好。他初来乍到,工作都是靠亲哥以前的工友引荐,住的地方更是两眼一抹黑。而恰好有一位工友大哥家里生了二胎,打算离开这座城市回老家了,才将这处大小价位都合适的房子转租给了郑海川。
据那位工友大哥说,房东老头姓齐,人挺怪。
明明是个有整栋楼租金收的包租公了,还不在家享福,人没见个闲,竟然成天出去跑出租车。
不过尽管齐老头看着凶也不爱说话,但人还是挺厚道不错的。好几年都不涨一次房租,偶尔迟一些交租子,他也不会催。
就图这一点,郑海川就尊尊敬敬地叫房东一声齐叔了。
在鹏城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能让他从腰包里少掏出几分钱的,在郑海川心中都是大好人!
而郑海川本身也是自觉的人,别人对他一分好,他恨不得还上十分。所以租住的这半年里,他还真没怎么拖欠过房租。生活费什么的,他都是先把租金扣下来之后,再紧巴巴盘算着过的。
今天在楼下提前遇上齐叔了,郑海川回家头一件事便是揣上银行卡,打算下午上班前先去银行把房租给齐叔转过去。
其实现在各种网络支付什么已经十分方便了,很多人都习惯直接线上缴费转账。但郑海川总觉得钱还是攥在自己手里或者放银行里最稳妥,平日里兜里也会随时揣着现金零钱。
说他被害妄想症也好,说他小家子气也罢,反正郑海川就是觉得兜里有钱,才不心慌!
后来祁聿蹭试图纠正郑海川这种多此一举而且麻烦无用的小农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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