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旸心里堵得慌,亲着林煦的发顶,没有泄露情绪,用更沉静的态度安抚着怀里的人,“没事的林煦,没事。它没有离开,它会陪着你,我也会,我会一直陪着你。”
最后林煦哭累了,倒在江旸怀里睡过去,眼睫上挂着泪,清隽的脸在短短几天中瘦了一大圈儿,鼻尖和眼尾发红,呈现出一种易碎的破碎感,明明睡的时间很多,可是他眼下乌青很重,像是很久没有睡过一样,每次睁眼时是神色憔悴又疲惫。
江旸抱着人,看着瓷罐心情复杂。
没有乐乐的家里确实太过安静了,连他没办法很快适应,林煦养了它五年怎么可能轻易地走出来。
乐乐不仅仅是陪伴林煦的宠物,更是目睹他走出阴影的见证者,如今它一没了,支撑林煦过去的精神支柱也塌了,高楼倾倒,残垣断壁密集地落下,将林煦再次埋进不见天光的地底。
江旸又心疼又无奈。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林煦放下,也不敢刺激他,就连再提“郭舒乐”都不敢。
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呵护着爱人,可见着林煦日渐消瘦、精神萎靡的状态,心里是着急的。
中途杨小凌来过几次,每次林煦都在睡,他看着林煦在睡梦中都流泪的样子,于心不忍,眼眶跟着发红。
“他什么时候会醒?”杨小凌坐在沙发上擦眼泪。
江旸抽着烟,疲倦地摁了摁眉心,干净磁性的嗓音变得沙哑,“不知道,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之前还能保持大半天的清醒时间,现在就连吃饭都需要我叫醒他。”
杨小凌蹙眉,“他这样的情况不正常,哪有人会一直睡觉的?”
“我知道,”江旸叹了口气,微微勾着身子,眸色凝重,“而且除了乐乐,他对郭舒乐的事情闭口不提,那才是诱发一切的根本。他一直不说,我也不敢轻易去说,这件事在他心里压得越久,对他的影响越大。”
越是在意的事情,往往越会闭口不谈。
任由伤口在心里溃烂、流脓发臭,任由疼痛蔓延,自虐的折磨自己,想用这个的痛楚去压制失去乐乐的绝望。
以毒攻毒,伤的还是自己。
“以前他不是这样,”杨小凌说,“那会儿他是失眠,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睁眼到天亮。”
江旸问:“那后来怎么好的?”
“他看了心理医生。”杨小凌回忆道,“后来几次我来看他,他状态不好,桌上很多治抑郁的药,还有一些安眠药。”
“你要不要试着带他去看看医生?”杨小凌提议,“他一直睡下去,精神状态这样差不是办法。既然他不想给你说,让医生和他聊聊,毕竟他们是专业的。”
江旸颔首,“我知道,等他醒了还是得问问他的意见。”
“你好好照顾他,”杨小凌愁眉不展,“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以前我想陪着他,他不让我陪,现在有你了,至少不会比五年前那么难熬。”
江旸抽完根烟,抬眸看向杨小凌,“之前他把你们的事情给我说了,他是很在乎你的,不然不会那么心痛。”
杨小凌的眼睛红得厉害,挤出一个笑,“我知道,当年是我口不择言……但我也真的很珍惜他,毕竟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再也不会有像他这样对彼此熟悉又深厚的朋友了。”
“是真的珍惜,还是失去之后才明白林煦的重要性?”江旸淡淡地反问。
“都有。”杨小凌脸色很白,苦涩道,“但现在纠结过去的事情没有意义了,我很看重煦煦这个朋友,当初对他的伤害太重了,我知道没有办法和好如初,但……”
他但了半天但不出下文,最后只能无奈地叹息道:“算了,我对他好就行,记得告诉他我看过他了,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是有人挂念他的。”
江旸点头,“我会的。”
林煦没有父母、又失去了乐乐,或许在旁人眼里微不足道地关心,对林煦来说是很重要的安慰。
杨小凌走后,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江旸的太阳穴抽疼,听着耳边的嗡鸣,犹如身处海底,压力挤压着肺腑,呼吸困难,心脏发麻。
装着乐乐骨灰的瓷罐放在茶几上,罐身冰冷,死亡的阴霾笼罩心头,一股的胆战的寒意窜上背脊。
江旸很阴暗又庆幸地想着幸好没的是乐乐。
如果出事的是林煦,他只怕会发疯。
江旸抹了把脸,按捺下这个扭曲又黑暗的想法,打算进屋陪林煦睡觉。
这时,电话响起来,江旸不得不止住脚步,看了一眼来电人后,去落地窗旁接电话。
“喂,良大。”江旸开口。
阿良那边很安静,听到他的声音后,顿了一秒才说话:“嗓子哑成这样,是抽了多少烟?”
“没有,一天一根。”江旸清了清嗓,“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抽一下,我有分寸。”
阿良叹息一声,“林煦还好吗?”
“不好。”江旸没有隐瞒,“良大,就算你不给我打电话,我也要给你请假,这段时间我要陪他,工作可能会暂时搁浅。”
“你手里接到的广播剧都是大IP,影视团队那边也给我回复定下你了。”阿良的声音在夜晚格外的醇厚,“你事业正处于上升期,你确定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江旸注视着远方的斑斓的霓虹灯,眸色幽暗不明。
“这个圈子的新人是源源不断的,你的音色很有特色和质感,从目前的资源来看,你以后的发展一定会超过我。”阿良说道,“江旸,你要好好考虑一下。”
“我知道,这已经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了。”江旸的声音被烟染过,多了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沧桑,“良大,我知道您提拔我,也知道自己手里的资源是多难得。也许您要说我恋爱脑,可是在我心里的秤是始终偏向林煦。”
“他是我爱人,现在正在经历这么严重的网暴,而且陪伴了他五年的狗狗也没了。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不好,浑浑噩噩、除了睡还是睡,变得自闭、萎靡、以泪洗面,连睡觉时都在哭,眼睛肿得像核桃。您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能抛下他,一心想着事业吗?”
阿良叹了口气,也明白江旸的无奈,“既然如此,那你好好照顾他,影视团队那边的工作大概在两个月后,我现在暂时帮你应着,先不着急。但你手里的现有的大IP剧本,我只能给别人了。”
“给吧,工作室比我实力好得多的是,”江旸坦然道,“谁配都一样,反正都是咱们工作室的剧。”
“那可不一样。”阿良说,“有些时机一旦错过,可就再也没有了。”
透明的玻璃窗印出江旸深邃冷峻的脸,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看得很平淡,“良大,人这一生总是面临各种选择,没有人可以来告诉对错,所以我想顺从本心。”
“万一你以后后悔了呢?万一你之后和林煦分手呢?”
“我觉得我不会和他分手。”江旸笑了笑,“我不知道以后自己会不会后悔,但至少现在他更重要,任何事都比不上他,五年前我就没有陪他,现在我是他男朋友了,更不可能放任他不管。”
阿良沉默一阵,也笑了笑,“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多陪陪林煦,他应该……有抑郁症。”
“您怎么知道的?”江旸问。
之前他和林煦还在暧昧期的时候,阿良就嘱咐过他好好对林煦,现在想来阿良应该一早就知道。
阿良:“我猜的,我认识所有创作者基本都有心理上问题,林煦性子冷淡自闭,以前一起吃饭时比较沉默寡言,好几次我看到他在饭后吃药,盒子上写的是英文,我有心留意了一下,是缓解焦虑的药。”
“他的确有,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江旸说,“等他状态好一些,我就回工作室,不会让您为难的。”
“没事,先把这阵子风头过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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