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车。”嗓音比动作更带劲。
吴倩在厨房赶着叫了一声:“不吃饭了你?”
回了还是没回,卧室中的谢霖听不清,就看见俩大人全堵在门口。
随后就是‘哐当’一声防盗门响。
……
“你怎么跟他说的?到底说没说啊?”林邵楠被重重的摔门唬得后退一大步,对吴倩说话语气不怎么好。
吴倩也急了:“我当然说了啊!跟他都谈过多少次了?!逼急了昕昕就说床让霖霖睡,卧室也给他,他客厅做窝咱不是没同意么,后来他……”说着,回头往后瞧了一眼,发现谢霖在看他俩,压低声却又没低下多少:“他就不让我开口了!一说就跟我打岔,要么就不理!那孩子你也知道他就这样……”
没给林邵楠发表看法的机会,吴倩在他胳膊上狠拽了一把:“上午你装完床,我就想给昕昕打电话说把他床换了,可我们大领导今天突然跑过来得瑟,一直开会到下班!这你知道的啊……本来你忙就该我去接霖霖,怎么也不能让昕昕去接啊!他俩一块回来搞得措手不及……那你说我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啊?!”
吴倩肢体动作很宣泄,甩头又跺脚,很有被按头跟老妈一起看的那些韩国伦理狗血剧中儿媳妇跟老公较劲那感觉。
谢霖悄无声息地关上门。
或许是被林九昕揍的那一脚,门关时有点吱吱呀呀。
小小的卧室,大大的双人床,叠着的,两个学习桌严丝合缝地拼一起,座椅推在桌底下。
啊,便携衣柜也是挨着的,双份。
视线再往下拉。
底层的床头插着两把塑料小扇子,一粉一篮。
……
何止揍门。
谢霖想把这房子揍得渣都不剩。
第7章 喂蚊子的少年
“妈,他们家根本没地方住,搞事情之前你能不能……”
“什么叫搞事儿?搞什么事?”没等儿子把话说完,谢英直接飙起八度:“墙上凿孔借亮,头悬梁锥刺股人家都能学,你好好个屋子有床有书桌有椅子有台灯你学不了?”
“……我是说住,睡觉。”谢霖狡辩。
“不就一年么?你掐指算算在他们那儿能过多少个夜?睡多少宿?就委屈着你了?你小时候咱娘俩就一间平房,炕上吃炕上睡炕上写字做作业,这才回迁住楼房几年啊?上下铺不愿意睡?背着唢呐上飞机你瞎嘚瑟什么?”
“……妈你喝口水去。”谢霖脑袋嗡嗡的。
说是进屋睡觉,在那个即将住上很长一段时间卧室的床上,谢霖没能睡着,睁着眼数上铺木头床板上的转圈花纹,数了八百个来回,眼睛都泛模糊了。
从床上起来,走到客厅,吴倩和林邵楠两个人像等着他粉墨登场一般,本来靠在一起在沙发上看电视,瞬间分开做立定跳,谢霖不由得一僵。
吴倩这就要系围裙大展厨艺。
谢霖看了一眼客厅的钟,九点多了。
照这意思,吃饭之刑是免不掉了,半夜十二点要上也得上,谢霖好说歹说没让吴倩折腾,只是去厨房热了一下晚上的剩饭。
吃的时候,吴倩和林邵楠一点不意外地围拢到他身边。
吃饭是在一个折叠饭桌上,可以加宽加长的那种,以前家里有个跟这差不多的,谢霖有经验,桌边不超过三个人都不用改变长度。
问谢霖都是一些譬如几点到江市,从乐州什么时候出来的,天好不好热不热,车站等多久之类没屁搁楞嗓子的话,谢霖捡着字回,有时候一句话终结,气氛凉掉,又被林邵楠暖场,不得不再尬讲一两句。
谢霖吃得很快,一碗米饭几口扒拉进嘴,放下筷子,他提出洗碗,自然是被轰出厨房。
说下楼转悠转悠时,两人,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过来。
“消消食,吃撑了。”
管他们信不信,谢霖想透口气都想疯了,抓上烟就出了门。
出来,靠在门上长长松了一口气。
正要往楼下走,意外地发现了右手边几级台阶上的一扇门,通往楼顶的?
谢霖走过去,向下一扳,门开了。
真是楼顶,虽然四面黑黢黢,视野深暗,却有些微弱的零散星光,就那么一丢丢的亮。
借助手机照明,谢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天台,一站过去,眼睛瞬间瞪圆了。
脚下,一条银光流动的车海。
六楼,加上顶楼,就这点高度,夜景没多惊艳,但这种从黑暗一下变光明,绝处逢生似的体验却相当别致,豁然开朗的一瞬吸入的空气都变得清冽通透。
谢霖展开双臂,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
气顺了那么一点点。
点上一根烟,拿出手机,他给老妈打了这通电话。
……
“让你过去就因为我得病,你这么想的是吧?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吧?”他妈火一上头嘴就不停,疑问句铺天盖地,不断地对你灵魂拷问。
谢霖没吭声。
“我自己得病还没怎么着你就先承受不住了?不就住过一次ICU么?你见过那些病房的阿姨叔叔们哪个没进去过?病厉害的次次犯次次进,我看人家吃香喝辣旅游跳舞一点没耽误,家里还特和睦,谁也没当个事,我统共没犯过几次比他们强得不是一星半点,你哪儿来那么大压力?”
“我真没压力。”谢霖回答。
“我不信!不可能!”谢英抬杠:“你那叫没有?起早贪黑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你出去干什么去了当我不知道?!”
“我有我有,我超大的。”谢霖一秒改口。
“……到底有没有?”谢英问。
谢霖:“听您的。”
一时安静。
不久,听筒那边传来很沉的一声叹气:“小霖,别净顾我这边,妈真没那么废物,你要学习不好不是那块料我折腾这些干什么!我能不知道他们家的情况?!这不是没办法吗!高三多关键的一年,妈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的前途毁我手上,好好地,先踏踏实实地给我考完高考,听到了么?”
谢霖“哦”了一声。
“别惦记赚钱,”谢英咳了两嗓子,又把气顶足:“治我这病就你那仨瓜俩枣能够?不够就别瞎琢磨,离高考就这么些天了,你哪有时间,”像是胸闷,谢英捶了两下胸口,谢霖刚想说别说了,又接上了:“就没这病本来我也打算送你去江市,我过去跟你租房子陪读,可现在我没办法去……栓死在这个破病上!你爸在学校那边有关系,那可是南晓一中!乐州这地方太小,跟江市没法比,教学质量和水平它就是不行……”
谢霖没让他妈再说下去,对着话筒一通懂懂懂懂,都懂都懂,特别懂。
……
一个电话打完脑仁疼。
刚顺下来的气又堵回去。
好在随后跟进来的来电提示还算顺眼,谢霖嘴角一勾,接起来。
“霖霖啊,江市漂亮的小姐姐是不是特别多?”李栋一开口就没正经。
谢霖咬着烟:“对,勾得我都找不到北,正街头流浪呢……再这么叫我我抽你啊。”
那边李栋一串咯咯贱笑,乍一听像老母鸡坐窝,蛋都要下来了。
“找削呢?”
“我得罪你了?”李栋笑骂。
谢霖比他还大声,也是笑:“我他妈问你‘赵西傲’呢。”
赵西傲念快了跟‘找削’傻傻分不清,那会儿开玩笑,说赵西傲多亏没出生在东北那嘎达,以那边民风彪悍的本土特色,他大名还不得天天挂人嘴边儿上。
两人一通傻乐。
“他跟王哥吃饭去了,”李栋像在喝水,谢霖听到咕咚咕咚的立体声:“上回王哥输你球,隔三差五地来找大削,逼着大削给他找别的陪练,要东山再起把你给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又咽下一口水,抹了把嘴:“他那人对打洞有多执着,三天摸不着杆浑身难受,胜负心还特别强,上次你把他一杆给灭了,说是做了好几天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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