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闲君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转了转脸,那条长马尾随之而动,仿佛又有了生气。他抬起手往自己的脑后轻轻一拨,就把缠着头发的橡皮圈给松了下来,一头长发随之散下,犹如乌黑的瀑布挂下。
关初未明白易闲君这个举动的意思,手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
只见长发垂在易闲君的脸庞两侧,更显得他一张脸小巧,更削弱了他身为ALPHA的锐利。他又柔声说话,不似平日那故意为之的娇纵或是假嗲,而是用一种充满真实感的温柔语气跟他说:“这个给你。”
关初低头,看到了掌中的东西:是易闲君刚刚从发上解下的发圈。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关初疑惑地问。
易闲君眨眨眼,语气又恢复成平日那种跳脱的俏皮:“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呗!”
关初的脸色也立即恢复成平日那种端庄的嫌弃:“……我要这玩意儿做什么?”
但或许刚刚易闲君片刻的真实的温柔感很独特,关初并没嫌弃地把发圈丢走,而是将发圈再次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易闲君却说:“我不是说过吗,你留长发一定很好看……你可以跟我一样用发圈扎辫子啊。”
“我不可以。”关初说。
医护人员赶到关宅的时候,关家主已经奄奄一息,神志不清了。但是,关家主是被枪击了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医生当然第一时间选择报警。
警方也迅速行动。
易闲君指认关家主对自己下毒,企图伤害自己,所以他在情急之下才开枪自卫的。
但是,这并不能解释易闲君为什么身上带着枪这件事。
易闲君便道:“我长得美啊,带个枪防身很正常吧!”
“……”警员噎了一下,说,“可是你没有枪牌,你这属于非法持枪。”
“啊,是吗?”易闲君点点头,“那对不起啊。”
警员被易闲君这态度弄得有些火气,拍案说:“这儿是警局,你别在这儿摆大少爷的谱!”
易闲君摇摇头,说:“我不是大少爷,我是小少爷。你知道,我们家大少爷是太子妃。”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我们执法严明,别说是太子妃,就是太子来了也不中用。”警员严肃地说。
与此同时,外头有人敲门进来,把警员喊了出去,并说:“太子妃来了。”
警员肩膀一耸:“那太子可没来吧?”
“没有。”
警员又问:“太子妃是来找易闲君的吗?”
“不是。他找关初去了。”
“关初?”警员顿了顿,“太子妃不找自己的亲弟弟,先去找关初?”
关家主出事、易闲君被抓后,东宫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太子与太子妃得知此事后,都颇感意外。
这是智齿这位叛逆弟弟的又一次自由发挥。
太子带着几分无奈,轻声说:“他平日淘气些也就罢了,这次倒是有些太过。关家主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不是能随便对付对付就过去了的。”
易博士看起来倒是不慌不忙,穿着睡袍,坐在桃花心木床尾凳上翘着腿说:“这事儿还没有定论呢。再说,关家主也没死,况是他先对闲君下毒的……”
“谁能对闲君下毒?”太子笑了一笑,“爱妃是在和我说笑吗?”
易博士听到这话,方收起了悠闲姿态,也不再翘着腿了,双膝规规矩矩地并拢起来,腰板下意识地挺直。
易博士刚刚那一套说辞,说什么是关家主先动的手、现在事情还没有定论,都是破绽百出的说辞,不过是圆场的套话。按着平日,太子也不会抓漏洞,也就糊里糊涂的顺着台阶下了,来一句“以后可别这样了”,就把事情给揭过去。
可今天不一样了。
太子没有顺着台阶下,站上面俯瞰往下,是居高临下,是高不可攀,是傲然睥睨。
——而且,这一切还发生在他们刚刚还发生过肌肤的亲热的时候,易博士身上还是挂着半松半解的睡袍,太子的手指间还夹着半根燃烧未尽的事后烟。
易博士忽然觉得挺冷的,便将睡袍再拢了拢,又把腰带系紧。
抬头却见太子已摁熄了香烟,又从放着烟灰缸的柜子下面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根录音笔,摁下开关。
录音笔里传出了清晰的对话声——
“谁不知道你是太子妃的心腹?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还能真心加入我们?”——这是反叛党刺客的声音。
“当然真心啊,你看我这个性格,就不适合当公务员。你们不信,我可以给你们投名状。这样吧,我回去把太子杀了,你觉得怎样?”——这是智齿的声音。
易博士像是被火烧屁股一样咻的一声从舒适的凳子上弹起来,快速走到柜子旁边,像是看着一个会说话的怪物一样等着那根录音笔,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这是哪儿来的?”
“是别人寄给我的。”太子顿了顿,又说,“不知道是谁。”
“既然是来历不明的东西,又怎么可信呢?”易博士着急地说。
“我已经找技术人员检查过,这是真实的录音,没有剪辑、伪造的可能。”太子看起来还是很淡然的,一点没有着急上火,轻轻的就把录音笔关掉,随手放回抽屉里。
易博士看着那扇被关上的柜门,心下一沉,意识到情况是多么不妙,但他反而静下来了,脸上着急的痕迹褪下,倒是从容不少:“就算这样,也是断章取义罢了。你也知道,智齿这家伙嘴上什么话不说?这件事,还得先问问他,弄清楚前因后果再说。”
“唉……”太子深叹一口气,说,“你知道,我对他,和你对他是一样的。我怎么不把他当成亲弟弟看待了?得知他有这样的想法,我和你一样都是一样痛心,一样的难以置信。”
看着太子深情款款的模样,易博士的心一下就拔凉拔凉的:草,这傻冰玩意儿演起来了,这事没得转圜了……
果然,太子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可是,他屡屡生事,不服管教,我们绝不可以再纵容他了,否则,怕是会酿成大患。”
说着,太子打开柜子的另一层,取出一瓶罐装咖啡——看到这东西,易博士的眼神立即变得凝重:“这是那个新药……”
枢密署的高级特工都经过身体强化,抗药性很强,一般毒药对他们不能起效。这个新药物,主要就是用来“处置”这些不容易中毒的特工的。
“这个应该能对智齿起效。”太子说。
“可是……”易博士摇摇头,说,“可是智齿是狗鼻子……”
这个新药物有一个弊端,就是带有一股淡淡的杏仁味。因为混在味道浓烈的咖啡里,一般人是尝不出的。然而,这混了毒药的咖啡对于智齿而言,就跟在咖喱里放了大便一样明显。
太子却打断了他的话,并轻柔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是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就由你去送送他吧。”说着,太子就把药放到易博士的手里:“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易博士离开东宫,前往警局,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望弟弟,而是先去见了关初。
处在警局的关初倒是十分淡定,他认为,这件事对背靠太子的智齿而言不值一提。太子妃很快就会把智齿接走。
而他,也大可以置身事外,静静地看着智齿戏瘾大发。
当太子妃走进来的时候,关初也不太意外。
他从那张不太舒适的椅子上站起来,朝易博士点头示意:“易博士。”
“嗯。坐吧。”易博士一边坐下,一边打量关初,又说,“你倒是很平静。”
“这事本来就和我没关系。”关初回答,“我没什么不平静的。”
易博士笑了一下,说:“如果不是为了你,闲君这么柔弱的孩子怎么会开枪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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