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初像是第一次发现这儿已遭逢巨变一般,被陌生感所淹没,竟然不知所措,只立在玄关处,背靠金属门——幸好易闲君住的日子尚短,还未至于把大门也给换了——不然关初真的连个落脚处都没了。
关初脚下不安的一动,正好踢到放在角落的一个快递盒。他并未想起自己购买了什么东西,却仍把盒子拆开,只见里头放着一件丝缎交叉领开衫,印染着色彩绚丽的千里江山图,极为飘逸优雅。
不用想,这一定是易闲君买的新衫。
关初不免腹诽:他还真把这儿当自个儿家里了。
他又庆幸,还好这儿还没变成他自个儿家里。
这么想着,他皱了皱鼻子,像是嫌恶一般,却仍把这件衣服折叠好,把它放回到那个印着设计师品牌名的名贵盒子,重新包上。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他便拨通秘书阿奇的电话,吩咐他把此物送回易闲君手上。
秘书阿奇跑腿了一晚上,累得要死,原本想叫同城快递代劳,但想到之前两次给甑岩寄东西出问题的惨痛经历,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跑一趟。
易闲君被送回易家,也是一脸委屈的。
父母见了他,倒是冷淡,与之前把他送给伊尼特时的欢喜十分不一样。但易闲君也不曾期待热烈的欢迎,因此不曾感到失望或难过。
父亲只说:“你回京这些日子,也没拜见过家主,说起来是有些失礼,正巧家主近日来了,你好好见礼。”
按道理,这些年来,易闲君都在乡下养病,和本家没有往来,音信不通,是不该知道新家主是什么人的。因此,易闲君便在脸上露出恰如其分的疑惑:“家主不是爷爷吗?”
“有了新的家主。”母亲在旁边解释,“是你的叔父,你去见过就知道了。”
父母都没有详细解释,因为这事情尴尬。这位叔父是旁支中的旁支,靠着手段踩着别人的脑袋上位,把易闲君的爷爷挤下台,成了新任家主。易闲君的父母自然对他很不满。
一开始,他们仗着家里出了一位太子妃,便和新家主处处对着干。谁想,这位新家主在朝堂步步高升,颇得皇帝宠信,就连太子都忌惮他三分。易家父母也不得不在新家主面前夹起尾巴做人。
今晚,这位新家主上门做客,又逢易闲君被“退货”回来,父母心情自然不好,暗自说道“真是倒霉事都碰一块了”。
他们带着自家倒霉儿子进了客厅,但见年轻的新家主站在厅子中央,穿着墨黑色的盘扣长衫,身瘦似竹,脸冷似铁。无论是面容还是身材都极具中性感,不但从他的脸容看不出性别,甚至还看不出年龄。
他目光深邃,表情沉稳,似是一个很有年纪的人,但皮肤紧致,全无一丝皱纹,仿佛十分年轻。这使得你很难判断他是一个很有阅历的年轻人,还是一个很会做医美的中年人。
易闲君心想:这就是传闻中的易天凡,总算见着本尊了。
不过,易闲君还是一脸陌生的,仿佛从未听说过此人,带着几分茫然瞥向父母。父母则如同带着三岁小孩在电梯遇到邻居似的,半尴不尬地带着假客套热情笑容说:“木头似的杵着做什么?还不喊人?”
易闲君矮了矮身:“叔父好。”
易天凡仍是冷冷站着,微微颔首,算是接纳了。
父亲咳了咳,说:“真不懂事,该称‘家主’才是。”
易闲君立即改口:“见过家主。”他一脸乖巧、恭敬,看着十分具有迷惑性,不知道的都以为他是少不更事的小少爷。
易天凡却说:“称呼而已,不用拘泥,你叫我小叔就可。”
“小叔好。”易闲君乖巧应道。
易天凡似乎对这位嘴甜貌美的小辈十分满意,又点了点头,抬起一只手盘着老山檀木念珠,手指往上挑了挑,在虚虚指着易闲君,一手背在身后,昂着下巴说:“前些天,说伊尼特要讨了他去,是真事吗?”
“是……”易闲君之父回答。
“居然是真的!”易天凡轻嗤一声,冷笑道,“你们够狠心,我不奇怪,但难道你们家那位千金之玉的太子妃也自甘堕落了?”
闲君的父亲一下气红了脸,带着几分急躁地说:“家主教训我们,我们不敢辩驳。但您不能对太子妃出言不敬!”
易天凡只道:“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别说是太子妃,就是在太子殿下面前,我也是有话直说的。”
易闲君的父亲竟无言以对,只能气得干瞪眼。
易闲君看着,竟然觉得很好笑,噗的笑了一声。
见易闲君看戏似的还能笑出声,父母也被气到了,拿眼角恨恨瞪他。易闲君却不在意,还把笑容扩大。易天凡瞥他一眼,说:“难为你笑得出来,难道你也自甘堕落?”
易闲君便说:“我见小叔亲切,所以笑了。”
说着,易闲君朝易天凡展颜一笑,端的是倾国倾城。
易天凡再是个铁石心肠的,在人间殊色之前,也不觉一怔。
就在此时,门外响铃,家中仆人端着一个盒子进来,只说:“这是关初托他秘书送来的,说是少爷落下的衣服。”
闻言,易闲君欢欢喜喜地去接过。
“关初又是什么人?”易天凡问道。
易闲君回答:“是我的朋友,前些天我寄住在他家。”
易天凡问:“他是什么性别?”
“是个OMEGA。”易闲君回答。
易天凡便道:“AO有别,你怎么能寄住在他家?”
“那有什么办法呢?”易闲君一脸委屈,“伊尼特太有威名,连我父母都不管了,只有关初肯收留我……”
易天凡道:“你父母确实不是东西,但这也不是你违反礼数的借口。”
在旁站着的易家父母气得发抖,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气愤着干瞪眼。
易天凡却又说:“你们两人不能教养,这孩子还是跟我回去吧。”
这易家父母一下大惊,自然不肯:“虽然您是家主,但也不能……”
“我不能?”易天凡冷笑一声,昂昂下巴,黑暗中便走出了几名影卫,个个都是牛高马大的ALPHA,还带着家伙。
易家父母脸都绿了,但又相当畏惧,只咬着牙敢怒不敢言,心里想着等易天凡走了,立即得跟太子妃打个电话去告状。
而易闲君看到这个阵仗,也非常适时地露出惊恐的样子,又像尖叫鸡一样惊叫起来:“啊啊啊啊……”
易天凡横眉喝道:“闭嘴!”
易闲君只得闭上了嘴。
“等到了我家,不许再发出这样的噪音,”易天凡还跟他立起规矩来,“否则我将你毒哑。”
易闲君睁大了眼睛,表情仓皇。
易天凡却一脸冰冷地说:“若你更熟悉我一些,便知道我所说‘毒哑’并非修辞手法。”
“知道了,小叔。”易闲君瘪着嘴低下头,好像真的很害怕一样。
看到易闲君恐惧服从的样子,易天凡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便将他带走。
到了车上,易闲君坐在后座,还听得身旁易天凡打着电话,跟电话另一头的人说:“也是我前阵子不在京,没想到他们竟然要把太子妃的弟弟送给伊尼特当玩物。若我在京,定然不会容许这样事情的发生。”
那边说了一句什么,易闲君并未听见,却听得易天凡答道:“这当然不是我慈悲,是我丢不起这个人。”
除此之外,一路上易天凡便再没发出什么声音。
等到了易天凡家里,才发现易天凡住的是一个“钢铁城堡”。外头高高竖起铁网围墙——飞鸟撞上都要变成烤鸟的那种,内里有持械守卫巡逻,高门深户犹如幽潭,生人轻易勿进。
易闲君看着这个阵仗,发出低低的惊呼:“这……这是个监狱吧?”
易天凡没计较这个小辈失礼的话,只说:“要杀我的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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